第117章

  闻澈应当是没有留意到他的到来,听到锅响动的声音,匆匆忙忙地放下手中的菜刀,动作有些笨拙地去掀开锅盖,却因为手底下没有垫布被烫了下,他缩回手,在耳垂上摸了两下。
  将锅盖打开后,用勺子搅动了两下,才留意到有人来了。
  却连头都没有回:“什么事?可是夫人身体不适?”
  下人往后退了两步,说:“岑大人离开了,小人来通报您一声。”
  闻澈淡淡地应了声:“嗯。”
  那个下人便识趣地离开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闻澈才让人将自己忙活了半天做好的膳食送到岑令溪房中。
  岑令溪半靠在榻上,将手中捏着的书卷搁在一边,让绿萼服侍她下了榻。
  绕过屏风到外间的时候,她看到了闻澈。
  闻澈很是贴心地为她将绣凳拉开,又亲手为她舀了一盅汤。
  岑令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好先接过来,在闻澈格外期待的眼神中尝了一口汤。
  “这汤,还有这桌子菜,是你做的?”
  岑令溪猜到了。
  闻澈这样的人,一时竟也有些难为情,默了半天,才说:“你若是觉得不好吃……”
  他难得这么不自信。
  岑令溪现在身子也还没好全,味觉也未全然恢复,其实尝不出来味道,故而再难喝的药她也能眉头也不皱地喝下去,但她在看向闻澈的时候,还是说了句:“还不错。”
  闻澈的眸光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抬起头看向岑令溪,“当真?”
  岑令溪咽下那口温热的汤,点了点头。
  闻澈便是像受了极大的鼓舞一般,不停地给她夹菜。
  她也顺着闻澈的性子,小口小口地,吃了不少。
  其实她的胃口并不太好,她也不知自己缘何会这般做。
  等到下人将残羹收拾地差不多了,闻澈才捉住岑令溪的手,道:“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们就去游山玩水,将大昭看个遍,你从前说向往江南,我已经吩咐人在姑苏置办了一座宅院,等你玩腻了,我们便去那边隐居,以后的日子里,只有我们,我每天都给你变着花样做菜好不好?我们就这样看燕子来时、梨花落后,再看叶上初阳干宿雨,看廿四桥边的月,再开一方花圃,种上你最喜欢的花,闲散到白头,好不好?”
  岑令溪没有想到闻澈已经连往后几十年的事情都想好了。
  闻澈又道:“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你要是想在京城多留一些日子,我都可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因着闻澈将朝中的一切事情都放掉了,他们之间很少有这么和谐的时候。
  岑令溪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闻澈,他的袖口向上挽着,额头上还有些汗珠,笑着和她道:“早膳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身子也在日渐恢复,闻澈每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想着法子讨她开心。
  岁月似乎真得快进到了闻澈设想的许多年以后。
  就连连朝也说,难得看见郎主和夫人这般恩爱和谐。
  可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北疆定州,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一个副将朝着坐在主位上的方鸣野抱拳行军礼,“殿下,三军已钦点完毕,只待您一声令下。”
  方鸣野握住腰间悬挂着的剑,缓缓站起身,脸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稚嫩之气,眉宇间都藏着北疆风雪中的气息。
  他步履坚定地走到阵前,看着盔甲穿戴整齐的军士,扬声道:“而今北蛮已定,兵甲已足,但天子年幼,朝中竟任由奸臣闻澈当道,以至国不成国、军不成军,当年先王又惨遭奸人诬陷,我大昭北疆差半分陷落,诸位,可愿随我攻入京师,以清君侧?”
  跟在方鸣野身边的副将振臂高呼:“攻入京师,以清君侧!”
  底下的士兵也跟着喊:“攻入京师,以清君侧!”
  定州鼙鼓动地来。
  方鸣野来到定州后,直接接手了原定北军,几次大战下来,周边的各州已经被他吞并,此次南下攻入长安的兵马,以十万计,一路势如破竹,沿途将领要么逃往京城,要么主动献城。
  不过一个月,方鸣野便已带兵过了蒲津渡,直逼潼关。
  这时,方鸣野的身世才大白于世。
  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所有人都慌了神,从前朝政皆由闻澈一手把控,闻澈放权后,三省六部还能勉强维持日常事务,但大兵压境,需要做出重大决断的时候,年幼的天子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手段。
  他只好亲自纡尊,带着闻澈交上来的官印和禁军兵符来了雀园请闻澈重新出山把持朝堂大权。
  方鸣野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实际上就是冲着他闻澈来的。
  闻澈心中清楚。
  于是他接下了天子带来的重任,他本想收手,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能这么平安地就离开京城。
  等天子离开后,闻澈看着一脸平静的岑令溪,忽然笑了:“你这么冷静,是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对吗?”
  闻澈没有说清楚,“这件事”到底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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