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陈家的事儿瞧上去有点儿复杂,她一个外人不适合多掺和。
  刚好,暗处的人不知为何已经离开。
  既有陈夫人兜底,崔迎之也懒得再管后续,打算直接回小楼去。
  她拒绝了陈夫人提出的银两补偿,又向她道了谢,翻过窗,朝着陈夫人指的方向一路朝南走。
  只是陈府占地太广,她又不熟悉路径,途径几个岔道,她只管凭感觉选着走,也不知是否是走错了路,始终没能瞧见出府的曙光。
  偏偏就算想问路也不成,绕了许久,她不知为何一路连个下人都没遇上。
  又走了一段,无意误入某处园林中,湖边尽是早调的蒲柳,落叶萧萧,一派凋敝之景,应当就是陈夫人口中的蒲园。
  总算是走对地方了。
  崔迎之隐匿身形,穿林而过。
  路过湖边时,便听前方水榭打斗声不休,似有桌椅翻腾,瓷盘四裂。
  待她走近,那争执声才将将休止。
  秋风吹起水榭四周用以挡风的素白帷幔,透过帷幔的间隙,崔迎之看见了翻倒的几案,洒落一地的果酒。
  以及。
  遍地哀嚎的躯体间唯有一人长身玉立。
  她就说人怎么都不见了,原来都在这儿躺着呢。
  又走近几步,帷幔内的模糊面孔都明晰起来。
  扫视四周,其余人都躺着,只有那人和崔迎之一样站着,好似也只有他们俩是对等的。
  面色惨白的陈小郎君被踩着脑袋像只扑棱蛾子在地上扑腾,不时叫嚣几句。最后似是终于忍不住般,只顾着痛苦呻吟。
  崔迎之停下步子,就站在水榭外,静静看着屈慈笑眯眯一只脚踩在人家的脸上。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冷:“这位郎君,我观你面相,死后怕不是无人收尸,你一定不想被拖去城外乱葬岗曝尸荒野吧。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铺子的收尸业务,现在下单,给您折价八成哦。”
  活像是摧魂夺命的荒山野鬼。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屈慈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温和好脾气的。
  时间久了,她险些忘了,屈慈到底在屈家待了许多年。
  屈家是个龙潭虎穴,能活着走出来的不可能是只会吃草的羔羊。
  更何况在传言中,屈慈把屈家的当家人,也就是他的义父屈重亲手杀死了。
  他绝不是什么温良之辈。
  崔迎之并没有掩盖自己的脚步,屈慈闻声偏头望来,视线触及崔迎之的那一刹,眼中阴冷如数褪去,不见踪迹。
  他可算放过脚下那人,快步走到崔迎之面前:“没事?”
  崔迎之也随之从纷乱思绪中回神,摇头。
  就两人说话的这么片刻功夫,陈夫人或许是终于收到了消息,恰巧带着人迟迟赶到。
  眼前这乱作一团的场景着实吓了她一大跳。她很快反应过来,扫了眼崔迎之和屈慈,给他们二人递了个眼色。随后惊呼一声,慌慌张张地提裙奔向陈小郎君,眼泪说掉就掉:“郎君!郎君你没事吧!”活真像个真心实意的痴情人。
  “来人!来人把他们两个都给我关起来!”陈小郎君见来了人,气焰高涨,声量也大了起来。
  陈府的大半护卫已然躺倒在地,来的人并不算多。先前那么多人都没能拦住屈慈,剩下的人再拼命也不过都是无用功。
  他们轻而易举地便突破了护卫们的防线,从陈府脱了身。
  回到街面时,崔迎之的心神还在方才的场面里游弋。
  她其实不是很能肯定陈夫人是否能妥善扫尾,毕竟那陈小郎君看上去伤得没有三五个月是下不了床了。万一追究起来,总会有些麻烦。
  不过好在屈慈下手很有分寸,倒地的人都没有见血。
  没有牵扯到人命官司,又是陈府理亏在先,就算去官府对峙他们也不虚。
  估摸是隐约猜到了崔迎之想法,屈慈宽慰她:
  “陈府最大的靠山是县府的主簿预袁苛。我刚好有他的把柄在手,放心,后续不会有麻烦的。”
  屈慈好像处理什么事儿都跟打扫院落没差别,只管把所有枯叶扫除,修剪掉每一根多余的枝桠。永远周全,完备,不留后患。
  崔迎之都懒得问他为什么来下洛没两月整日待在小楼手还能搞到县府主簿的把柄。
  她问身旁的屈慈:“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你让林婶来找我的?”屈慈挑眉。
  “更何况若我不主动来找你,怕是连你的面都碰不上。你这两日好像不太想见着我。”
  崔迎之原本都快强迫自己忘掉前两日的事情了,被这么一提,已经消退得差不多的尴尬重燃。
  她咬牙,强调:“我出去是有正事要办。”
  屈慈一副“你说是就是吧”的欠打模样,“行吧。谁让我对你死心塌地的。”
  “……”
  崔迎之呼吸一滞,猛地停下:“在房梁上的是你?”
  她就说怎么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走了!
  崔迎之都顾不上原先的尴尬,紧接着质问道:“你人都在那儿了,干嘛不跟我一块儿走?”非要再去将人打一顿不可?
  “我若是跟你一块儿走了。谁去教训那个姓陈的。”
  屈慈已经完全摸透崔迎之的脾气了,说得好听是大度,说得难听是憋屈。他不去,那陈小郎君今日抢了个人却什么代价都不用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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