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这么晚出来,有什么急事儿吗?”崔迎之看着走到面前的常允,没往自己身上想。
  常允浅笑着,完全忽略了一旁的屈慈:“原本是有些着急的,我听说你遇到点儿麻烦。不过现在看来,是不需要我帮忙了。”
  这消息传得可有够快的。
  崔迎之腹诽。
  “不过刚好,那块令牌,我查到了点儿东西要说与你听。”常允这才将将注意到屈慈似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似是要请他离开。
  崔迎之却道:“你直接说就行。”
  常允顿了一息,撞上屈慈那略带笑意的平静目光,转瞬便恍若没事人一般挪开视线,吐出一个名字:
  “沈三秋。”
  崔迎之猛地抬眼。
  “那块令牌是以沈三秋的名头派发的。你应该知道的,做这一行最首要的一点是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线人对接,也绝不会用令牌这种容易暴露身份的东西。按照往常,要查这块令牌,少则几日,多则数月,可是对方几乎是把线索呈到了明面上。”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饵。
  崔迎之一定会咬上的饵。
  “还有另外一事,我原本想确认后再同你说的,但是现在来看已然没什么必要。北边来信,发现了一个人的行动痕迹,很不巧,这位也是你的熟人。”
  “崔义。”
  阔别已久的名字再度重现,将崔迎之带往无尽的深渊。
  崔迎之的呼吸都几乎要停滞。
  “在哪里。”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握紧拳,力道大得险些要把掌心掐出血,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们要引我去哪里?”
  “曲城。”
  那是崔迎之的故乡。
  崔迎之彻底卸力,松开紧握的双拳,沉声道:“我知道了。”
  “崔迎之,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去。”
  崔迎之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迈步朝黑夜深处走去,只与常允挥手作别。一直站在她身后沉默的屈慈紧随她的脚步,也踏进那无垠的夜色中。常允则重又翻身上马,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驰去,很快便再也望不见他的身影。
  幽暗长街空旷寂静,薄雾渐起,月色也在云隙间若隐若现。离小楼还有一段路,崔迎之的情绪显而易见地相较先前更为低沉起来。
  屈慈望着她那阴沉沉的背影,想了想,出声道:“你刚刚叫住我,是想说什么?”
  崔迎之恹恹地回:“没什么,现在不想说了。”
  “行,那可就轮到我说了。”
  屈慈立即换上了哀怨的语调:
  “崔迎之,我都这么任劳任怨了,你在外头竟然还有别的狗。”
  崔迎之:?
  别的狗。指的不会是常允吧?
  沉闷的氛围如镜摔裂。
  崔迎之肉眼可见地有了点儿精神,抬眼望他:“你可别乱说话。我来下洛之前就认识他,只是寻常友人。”
  屈慈冷笑:“寻常友人,三更半夜听说你出事骑马来找你?他还知道你的真名。你前两日和我闹别扭离了小楼,想是就是去寻了他吧。还有捡煤球那回,我就说你平日这么不愿出门的人怎么转了性。”
  虽说实情与此有所偏差,但这桩桩件件仍听得崔迎之莫名其妙心里发虚。
  崔迎之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冷汗,一句一句地认真回:“知道真名是因为认识的时候我还在江湖行走没退隐。离了两日是为了还人情帮他办事迫不得已才在外逗留,一回来去找他交接完我就打算回去的,只是不巧因为陈小郎君才耽搁了而已。至于捡煤球那回……我只是纯粹去喝茶的。真的。”
  “而且!我平常不是也和你出门。买米那回,还有去木匠那儿取凳子。刚好都是两回。”
  屈慈依旧皮笑肉不笑,语调冷淡:“把水端平了你还挺庆幸?”
  “我在你心里,跟他摆的是同一个位置?”
  崔迎之彻底从方才那阴沉情绪里走出来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恨不能立马找个去处躲开屈慈。偏偏想躲又没处去,最后她只好板着脸,故作深沉道:“屈慈,你不要无理取闹。”
  只是她实在不习惯这番作态,很快便放弃,叹息一声,恢复如常,试图跟屈慈讲道理:
  “我样貌不算出众,性子也麻烦,常允跟我认识那么多年,除非是有差事要办,私下几乎没什么来往。他不可能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她虽然没有经验,但自认不是个瞎子,正常人追心上人也不该十天半月都见不上一面吧?
  应该……吧?
  不对,常允以前好像约过她但是都被她以不想出门的由头回绝了。到后来便渐渐不约了。
  嘶。
  屈慈听罢沉默了半晌,就在崔迎之内心忐忑,越想越不对的时候,他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你长相并不出众的错觉。”
  平心而论,崔迎之并不是那种秾丽美艳富有攻击性的长相,能叫人一眼惊艳,却也绝非平平。柳眉凤眼,面颊瘦削,清冷又颓唐。单单是站在人群里,也总有人会被那份独特的仿佛蕴藏着无数过往的气质掠去心神。
  屈慈太清楚崔迎之在某些人眼中是块多诱人的糕点。
  他给出了强有力的佐证:“如果你不漂亮,你觉得像陈小郎君那样的草包,会能透过你的皮囊瞧见内里的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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