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屈慈只笑:“比较倒霉而已。”
  “幼年失怙,流落街头,结果还被屈家的人给抓了回去,想跑又跑不掉,就只好留下来了。”
  “屈家养了很多杀手暗卫你应该听说过?”
  崔迎之点头。
  “屈家给所有人下了药,名一月散,药如其名,一月之期,每个月不按时服用解药就会暴毙而亡。”
  “那你……?”这都过了两个月了,屈慈人还好好的啊。
  “邹老头给我解了。”
  哦,看来那烧饼也不是完全是个庸医。
  屈慈把头搁在桌上,墨发散了满桌,抱怨:“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每一批幼童少则数十人,多则百人,能活过三月的却绝不超过五指之数。我好不容易熬出头又莫名其妙被屈重看上了,他硬是收我当义子要我给他亲儿子当靶子,完全不拿我当人使唤,每天忙上忙下什么事儿都要我操心还得顺带给他那太子爷收拾烂摊子。”
  “一开始让我负责管那些人的时候,底下没什么人服我,还有人竟然觉得我是靠爬屈重的床上位的。我长成这样又不是我自己乐意的。”
  崔迎之不客气地笑了出来:“人家也不算无端生事。”这不是合情合理嘛。
  “再然后也没什么别的了,混一日算一日吧。”屈慈懒散地直起身。
  再往后其实还有别的,比如屈慈为什么最后会杀了屈重以至于被追杀至此。
  不过他既然没有提及,崔迎之也就心照不宣地没有戳破,她将碗筷推给屈慈,贴心地终止了这个话题:“吃不下了。”
  屈慈瞥了眼碗中的余量,又望向她:“你大半夜让我给你煮面,结果就吃两筷子?”
  崔迎之移开眼,礼貌道:“煮面辛苦了,你多吃点。”
  “……”
  第18章 点绛唇(五) 这么难哄的吗?
  屈慈并不习惯三更半夜用宵夜,他平素卯时就起,亥时入睡,一日三餐定时定点,连在屈家当牛做马的时候都没变过,从不半夜加餐。崔迎之往日都嘲他是老年人做派。
  但最终这大半碗面还是进了他的胃里。
  始作俑者则心安理得地看着他刷完碗,与他道一声晚安,便心满意足地上楼去了。
  转眼便又只剩下他一人,屈慈瞧了眼外头灰蒙蒙的天,眼看不多久就要破晓。
  今夜算是没得睡了。
  ……
  昨日折腾一整个白日,半夜又是梦魇又是吃面,崔迎之第二日不出意外地比平日醒得还晚些,睁眼时已近未时三刻。
  她看到窗外那已然偏西的旭日惊觉不妙,披了件衣物就着急忙慌得推门而出,连衣带都系得松散。
  木屐的底与木制的楼阶相撞,撞出“哒哒哒”的脆响。
  崔迎之走到一半,低头就望见堂内坐在躺椅上的屈慈怀里抱着本账册,正阖目浅眠。
  泼墨般的长发垂落,几乎要触及地面。
  画皮艳骨。
  乱人心曲。
  崔迎之微怔片刻,垂眼,将木屐脱下,只余足衣,踩着台阶无声下楼。
  她悄无声息在堂中游走一圈,找到钱袋系在腰间,又顺手将她以往瘫在楼下时常盖的薄毯拾起,轻手轻脚地走到屈慈跟前,弯腰给他盖上。
  这个距离,垂眼,连细长睫羽投落的阴影都清晰可见。下一瞬,睫羽轻颤,如振翅的蝶翼,倏然展开,叫崔迎之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幽深的眼。
  心跳骤然漏了两拍,她恍若无事地直起身,垂首望着他,低声问:“我吵醒你啦?”
  屈慈似乎还未完全从睡梦中醒神,他不言不语地盘腿坐起,薄毯顺势滑落,又被他抬袖捞回膝上。
  捞回薄毯,他仍没有说话,重又抬手,伸向崔迎之那松垮的衣带。
  崔迎之不躲不避。
  衣带被轻易解开,又被牢牢系紧。
  半晌,屈慈收回手,才终于开口:“没有。”
  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喑哑。
  “你要出门?”
  连荷包都带上了。
  崔迎之点头:“去马市租马,顺带买一些路上的干粮,明早就走。”
  昨夜听到消息,今日做准备,明早就出发,这么着急。
  屈慈彻底清醒过来,偏头扫了眼天色:“你再晚一点儿起来,马市都歇业了。”
  所以她才火急火燎的啊!
  崔迎之没表情地瞥他一眼,转身,从架上取下一双长靴穿上。
  屈慈也从躺椅上起身,作势跟着崔迎之一道出门。
  马市离小楼并不远,走一刻钟便能到。交易过程也顺利,签完契书交了押金和租金便能直接牵马走。
  只是屈慈自出马市起神情便有些异样,与这顺遂的租马过程并不相合。
  集市人来人往,他牵着缰绳,开口问身旁的崔迎之:“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去吗?”
  今日崔迎之只租了一匹马,明显是要一个人去曲城的意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除了去见常允那两回,这些日子崔迎之没有独自出过门,他理所当然以为崔迎之会让他一道跟去。
  “不会去多久的。”崔迎之安抚他,“总有人得留下来看家,你要是也走了,我们煤球怎么办。”
  “总不能把你和煤球一块儿带着?我是去处理麻烦,又不是回娘家,拖家带口像什么话。万一到时候你俩被挟持了,我还得想想先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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