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四目相对,呼吸交错,瞳孔中倒映出对方清晰的眉眼。
  她不作抗拒,更不作应对。
  下一瞬,双唇相印,紧贴,牙关被轻易攻破,舌搅唇齿,津液满口。
  一个带着提醒意味的吻,狠狠咬破崔迎之团成一堆的千头万绪。
  崔迎之渐渐有些受不住,愈发用力地攥紧屈慈的衣摆,腿却软下,心神也似乎要随身躯一道坠落,又被稳稳托住。
  摆在桌案上当作摆设的瓷瓶不经意间被碰倒,摔落到地上,撞出脆响。崔迎之的心神被短暂引去,又转瞬被掠回。
  时间如缓慢流淌的涓涓细流,崔迎之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恍惚间又觉得已然久到细流足以汇聚成湖泊时,她终于感受到紧贴的唇畔移开。
  睁开不知何时阖上的眼,眼前人却并未远去,仍是近可呼吸相闻的距离,鼻尖相抵,濡湿的唇将落不落,仿佛随时都要再度贴上。
  顺着唇朝上越过鼻骨,抬眼,便撞进屈慈那双沉静的眼眸,平静之下却暗藏滔天巨浪,又仿佛蕴藏着积酿多时的云雨,稍有不慎就要将人卷入其中。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崔迎之红润的唇瓣,亲昵又不带狎意,声音喑哑:“现在知道,我们算是什么关系了吗?”
  崔迎之微张着口,喘息,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久久不能回神,攥紧衣摆的手也不知何时失了力,松开。
  她想她方才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屈慈同“清正”二字搭上干系。
  简直荒唐。
  她闭上眼,垂首,将额抵在屈慈肩头,缓了片刻,待腿脚失去的力道渐回,这才闷声道:“前几日那番话,不是戏言,但论真心,实在谈不上有几分。”
  屈慈当然知道。
  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却仍一字一句认真道:
  “但是我当真了。”
  所以,不准耍赖。
  言外之意并不难猜。
  崔迎之一边平复着难以压抑的喘息,一边忍不住轻笑,“别那么想不开,屈慈。真要给我当牛做马后半辈子呀?我这么招人喜欢呢?”
  屈慈也笑,“是。是招人喜欢。”
  没有谁会不喜欢崔迎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冷风从缝隙钻出,吹散满室靡靡。静谧室内,唯余下两人交错的喘息声,叫人得以从中窥得方才旖旎片刻。
  崔迎之依旧抵着屈慈肩头,久久未能回应。
  早些年,她曾在心底给自己圈出一块净地,这数年来总是在边界内循环往复地游走,始终不肯迈出一步。
  她短暂的前半生已然经历太多的离别,她恐惧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她尝够了“深恩负尽,死生师友”的苦痛。
  她变得胆怯,退缩,妄图在每一段关系里寻得一个能随时抽身的位置。
  可身当俗世俗人,人情冷暖常伴身侧,情之一字实在无法完全撇开,也没法受控。
  就像她不可能对周遭邻里们的难事冷眼旁观,如今又轮到屈慈。
  崔迎之终是叹息。
  悄悄往边界试探着迈出了半步。
  她略微推开屈慈,抬首对上他的眼:
  “好吧,给你个当姘头的机会。”
  “提前说好,我随时可能会反悔。有异议也不准。”
  犹豫,退却,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仍然盘桓于心扉。
  能说出口已然不易。
  崔迎之决定容许自己的胆怯,静待屈慈的答复。
  屈慈只是凝神望她,突然道:“我们去街上转转?”
  话题转换得太过猝不及防,仿佛上一瞬还在恨海情天下一瞬就要种田归隐,崔迎之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然和屈慈一道走在街上。
  这并不是多大的城镇,相比下洛更是冷清,街面上人流稀疏,多是老者与幼童,见不到多少青年人。
  崔迎之被屈慈牵着手腕漫步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段,这才终于回神,问他:“拉我来街上做什么?”
  屈慈对自己的新身份接受良好,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我一个当姘头的拉你上街多正常。”
  言谈间,偶然路过一对少见的中年男女,许是听及这话,不由侧目,向他们二人投以打量的视线。
  崔迎之被看得略有些尴尬,拽住屈慈袖口,咬牙低声道:“这是什么很光彩的身份吗?你小点儿声。”
  屈慈回头,冲着她笑:“那我这不是在努力把这个不光彩的身份转换成个光彩点儿的吗?”
  又走一段,屈慈终于在一间木匠铺前止步,带着崔迎之一道进门。
  崔迎之不知道屈慈打得什么主意,在狭小的木匠铺内自个儿转了一圈,一回身就见屈慈已然问人买了跟用以做起居用具的毛竹,挥着刀开始削起来了。
  他那刀往日都用来捅人,被磨得利得骇人,这会儿却干着木匠活,也不嫌小材大用。
  屈慈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一长截毛竹处理完毕,旋即又从内袋里取出一截银线——崔迎之认出来那是之前她抢来的那把木弓上拆下来的。
  他将弓弦固定好,弓身姑且算是做完。他试着拉了两下确认没有问题,便将其递给崔迎之:“试试?”
  崔迎之接过那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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