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崔路未等她说完,便及时打断她,解释道:“迎之姐,我还没有裁定天时的本事。”
  “冠玉和阿融是我派去护送,确保你们能顺利抵达的人不假。可镖局一行人确是巧遇,本也只是想借着这断剑多一张筹码罢了。不过就算你们没能在城外碰上面,我也照旧会寻时机让你们撞见。”
  这本也没什么差别。
  崔迎之有些站不住了。
  心头如烈火焚油,焦灼难耐。
  她此时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屈慈那边要出事了。
  这样大费周折地将人引至此地,派的人,设的伏,绝非如先前那般轻易便能解决。
  思及此,她猛地抽刀,冰凉利刃抵在崔路颈间,威胁架势不言自明。
  可崔路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做派,甚至心情朝着崔迎之笑,全然没有半点儿身当人质的自觉:“周遭布置的人已然收了令,你就算将我就地格杀,他们也不会放你走。这些人皆不算俗手,人数也多,若是打斗恐会失手伤及你,还是不要强闯为好。”
  崔迎之咬牙,利刃切入皮肉几分,划出血色来,又问:“你为什么会同屈纵扯上干系?”
  锐器划破肌理的痛意刺激着神经,崔路没有蹙眉,只笑着耐心解释:“迎之姐,不是谁都有你那样的好运气,能碰上沈三秋那样的人。崔义死后,我也无处可去。刚巧屈纵狼子野心不加掩饰,可趁之机实在鲜明,与他搭上关系再容易不过。不然若是没有根基,就算是我断然也做不到今日这样大的生意。你该明白我这样的人挥不动握在手中的刀剑,若是连棋桌也坐不上,那便是彻底的无根浮萍,命如飘絮了。”
  “我对屈家的事并不感兴趣,与屈纵合谋,也不过各取所需。”
  崔迎之听罢一向稳稳握刀的手都与心神连带着一块儿颤。
  呵,真是有理有据。
  ……
  与此同时,酒楼。
  屈慈正无聊地教煤球说话。离刚开口已然有段时日,煤球仍然只会说那么两三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屈慈觉得不行,决定私底下给煤球开个小灶。
  一人一鸟正闹腾着,屈慈陡然察觉异样,反手把搭在他小臂上左右横跳就是不肯开口的煤球塞回了笼中,牢牢锁住。
  他安置好鸟笼,回首望向窗口。
  不久前,崔迎之方从那里离开,残影溶于月色中早已不见踪影。可此时此刻,不速之客来访,将月光也遮挡。
  屈慈大致猜度出了此番曲城之行内里涌动的暗潮。
  若是如此,那崔迎之那边出事的可能性便减了大半。
  屈慈松了口气,又不由在心中警戒,面上却依旧摆着一副满不在乎地放松姿态,热情地与来者打了个招呼:“屈二爷,许久不见,带着这么多人来见我?真是荣幸之至。”
  屈纵狞笑:“小杂种,你竟还笑得出来。你当日反水,可曾想过还有今日?”
  屈慈一边笑,一边抽刀:“当日反水的可不只我一人。我与你,彼此彼此。”
  来者不可谓不多。屈慈都怀疑屈纵把所有他能使唤得动的人都给喊来了。
  他觉得其实他也没做什么能叫人恨成这样的缺德事,绝对是屈纵太过小心眼。
  可不论如何。
  现在有点麻烦了。
  他想。
  ……
  崔迎之与崔路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在轮椅上始终未动过身的崔路打破了死寂,他问崔迎之:“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他只出现了不到三个月而已。他与屈家的仇怨本身与你没什么干系,你只要与他划清界限,就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何必那么在乎他的死活呢?”
  崔迎之不答,他只好接着自顾自道:“说起来,迎之姐,你知道当年崔义买凶杀人,雇来造成崔家血案的江湖杀手是什么人吗?”
  “他雇的就是屈家的人。”
  “你猜,当年的屈慈会不会是造成血案的一员呢?”
  第28章 旧时梦(三) 屈慈其人。绝非良配。……
  崔迎之当然知道。
  她少年时血性尚存, 沈三秋虽恐她执迷,身陷魔障,却并不阻她报仇雪恨。数年心血交付, 经年累月后, 她将所有参与崔家血案的人一个个铲除。
  可血案参与者并无纸面名单。
  崔迎之那些年四处搜罗,打探, 刨根究底, 最终处理掉的人很难说没有缺漏。
  ——她能找到的都是些与屈家合作收钱办事的江湖人,而屈家内部自身培养的杀手死士,除非偶然撞见他们行事,不然是很难寻到踪迹的。
  更何况她与屈家之间,还横隔着沈三秋这一道难以磨灭的血恨。
  崔迎之先前面对她与屈慈的关系时那样顾忌,踟蹰, 正是因为她确实心中没底。
  她不敢肯定当年屈慈是否参与过。
  她总是在刻意回避,更不敢问出口。
  仿若只要不闻不问,过往的事情就全未发生。
  而眼下,遮掩的帷幔被崔路堂而皇之地撕破,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崔迎之想她这些年当真是毫无长进。
  一如既往地龟缩于壳中。
  粉饰太平。
  她没有放下利刃, 只是凝神, 冷声道:“是是非非, 且后再议。若真该死,他合该死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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