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如果他对你好一点儿,我可以不计较先前的事情,给他一个痛快。如果他待你不好……”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出声来,“那我就得好好招待一下他了。”
  明明这份杀意并未指向于她,崔迎之还是没来由得觉得汗毛竖立。
  心脏愈发猛烈地跳动,仿佛要蹦出胸腔。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模糊的片段闪过。
  崔迎之望着他,突然说:“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她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感知到过这样危险的情绪。
  屈慈把崔迎之摁回了椅凳上,拾起用来擦发的绢布。
  “人是会变的,何况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以前没有必要表现出来,这副样子跟崔迎之所期望的宁静平和的生活半点儿不相合,所以他总是刻意维持着一贯的平静,故作云淡风轻——尽管崔迎之对他的底色如何心知肚明。
  可是眼下的崔迎之不知道。
  他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将崔迎之长发用绢布裹住,“刘向生就算知道你在这儿也不会敢来,没必要寻什么由头,当然,你要是实在想被绑着也不是不行。”
  “现在,能乖乖坐着等我把头发擦干了吗?”
  第43章 乌夜啼(四) 我怕你又不见了。……
  崔迎之虽然不太明白屈慈为什么非要揪着擦头发的事儿不放, 却还是识趣地坐在椅凳上任由屈慈折腾。
  她方才只是纯粹为了婉拒屈慈才装模作样擦了两把,中途又被打断,如今发尾依旧淅淅沥沥挂着水珠。
  窗外落雨未歇, 风浪不止, 拍打着脆弱的窗面,似乎要将其撞碎。
  室内寂静无声。
  崔迎之有些受不住这死寂得近乎凝重的氛围。
  如果屈慈所言是真的, 依着他们俩以前那关系, 擦个头发也没什么。但是问题在于,她现在失忆了,屈慈于她而言是个见面没满半个时辰的陌生人。
  她觉得自己莫名有点儿太顺着屈慈了。
  但是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会儿,崔迎之实在安分不下来,视线在周遭漫无目的地游走,最后目光落在了进屋后就安静下来的鸟笼上, 没话找话说:“这鸟还挺漂亮的。叫什么名字?”
  屈慈:“叫煤球。你捡回来的时候它还是颗蛋,非要我孵。所幸是养活了。”
  语气幽怨得好像她是什么抛夫弃子的薄情女人。
  崔迎之压下心底吐槽这敷衍名字的欲望,果断转移话题:
  “你以前也经常这样帮我擦头发吗?”
  她背对着屈慈,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低低“嗯”了一声, 说:“我不给你擦的话, 你就任头发湿着, 受了风又头疼,到头来被折腾的还是我。”
  倒是听不出埋怨的意思。
  尽管失去记忆, 性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故而崔迎之很能领会自己过去的行径,替自己辩解:“因为擦头发很麻烦,把头发拧干就行了,反正不擦也会干。”
  她以前也是这个理由。
  一点也没变。
  屈慈认命地叹息一声:“所以大部分麻烦事都是我在做。”
  “比如?”
  “洗衣做饭, 扫地看账,以及给你收拾烂摊子。”
  崔迎之不置可否。
  她还没有从自己那个屈家人的虚假身份里走出来,心想他们老屈家以前那么风光,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雇不起仆从的地步。
  而且听屈慈这意思——
  “我们以前住一块儿吗?”
  崔迎之得到了屈慈肯定的答复。
  她有点儿纳闷:这个姘头当得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那……那我那个爹知道吗?”
  屈慈:哪里冒出来的爹?
  屈慈很疑惑,斟酌半晌,觉得除了邹济以外,崔迎之以前应该没有接触过可以被她误认为爹的对象,但是刚刚见到邹济的时候崔迎之明显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问她:“你爹是?”
  崔迎之用和他一样犹豫又迟疑的语气回问:“屈重难道不是我爹吗?”
  屈慈:……
  崔迎之感觉屈慈好像被她气笑了。
  他说:“崔迎之,你太有本事了。不光把我忘了,还认贼作父。”
  屈慈可算明白为什么崔迎之刚开始觉得他要杀她了。
  他放下已经干了大半的墨发,拿梳子梳顺,给她挽了个精巧的发髻,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抬首望她,问:“刘向生还给你说什么了?”
  一副要听听崔迎之还能说出什么狂言的架势。
  崔迎之有点心虚,与他的目光错开,蹙着眉,逐渐理清思绪:“所以说,我不是屈重的女儿,我跟屈家没关系,跟你也不是兄妹或者姐弟?”
  屈慈:“你觉得你以前是会乱搞这种关系的人?”
  他真的很想晃晃崔迎之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崔迎之意有所指,“我可能不会,但是我现在又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扫了眼屈慈那张脸,她违心地补充道:“说不定我是被强迫的呢。”
  眼看屈慈正欲反驳,崔迎之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抢先质问道:“那如果我真的是屈重的女儿,你还会对我下手吗?”
  屈慈闭上嘴,诡异地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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