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屈慈的声线听着也有些不稳,“磕到哪儿了没?”
  崔迎之否认。
  需要担心的人显然不是她,她听见屈慈不知道哪儿撞到桌案了。只是方才屈慈的领口似乎被她扯松了,她如今垂眼尽是裸露的锁骨,苍白皮肤下的青色经脉,还有若隐若现半遮半露的胸膛。抬眼则是那骨相优越的下颚,完全看不清屈慈的表情。
  她问:“你没事吧?”
  屈慈完全不跟她客气,碰到竿就往上攀,他顺势抱住她,下颚抵在她的头顶,用着一副能让人完全领悟到他正在忍耐痛楚的口吻道:“头撞到了,疼。”
  崔迎之:“哦,活该。”
  屈慈假意抱怨:“好冷淡。你方才明明还很热情的。”
  崔迎之:……
  崔迎之右手握拳给屈慈腹部重重来了一拳:“够热情吗?”
  屈慈脑袋被磕得还晕着,腹部又挨了一拳,吃痛似的闷哼一声,可算是消停了。
  他缓了缓,问:“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没有。”崔迎之依旧否认。
  只是些许模糊不清的片段罢了。
  理智一遍又一遍督促着崔迎之要慎重,不要轻易交付信任。可情感却总是叫嚣着,让崔迎之没法彻底拒绝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被拽入混乱的深渊。
  “我以前,是不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语调茫然,隐在黑暗中的目光也空寂。
  屈慈将她抱得愈发紧。
  他低声说:“反正我挺喜欢你的。”
  崔迎之不置可否。
  夜色愈发浓重,静谧黑暗的角落,两人的身影交叠。
  屈慈不起来,被搂着的崔迎之也没法起身。
  困意悄然上涌,今日事发突然,千头万绪顷刻间奔涌而来,崔迎之这会儿也没心思去处理。
  她静默着躺了会儿,本想推开屈慈,四肢却不听使唤,这个怀抱似乎给了她分外安心的错觉。沉重的眼皮没能撑住多久,不一会儿,呼吸便渐趋平稳,意识也逐渐模糊。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见屈慈低不可闻地叹息。
  “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一点。”
  ……
  翌日,崔迎之转醒,缓了许久,意识才堪堪回笼。
  她想起来自己昨夜好像半梦半醒地被屈慈抱到榻上,而后便彻底睡了过去。
  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屋内,桌案被挪回了原先的位置,瓷瓶也被摆回了案上,油纸包里的烧饼估计已经凉透了——崔迎之想她可能辜负了屈慈这个江湖魔头仅剩不多的善心。
  窗子被好好地合上,完全看不出有人出入的痕迹。
  待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那窗台,崔迎之不可避免地忆起昨夜那个略显出格的吻。
  她开始后悔昨天没给屈慈多来几拳了。
  可现在后悔于事无补。
  崔迎之决定从今天开始避着屈慈走,最起码在她理清楚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之前。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世事多艰,刚梳洗完下楼,堂中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赫然在内。
  如今时过晌午,店里没有别的客人。
  崔迎之有点儿麻木地看着屈慈点了满桌菜和昨天见过的邹济坐在楼梯口的位置,还把鸟也带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想要回楼上去,又意料之内地被叫住。
  避不开。
  跑了又显得她心虚害怕。
  好绝望。
  崔迎之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忘掉昨夜发生的事情,硬着头皮下楼。
  她走到屈慈桌前,言简意赅:“什么事?”
  一副不愿与屈慈多谈的架势。
  屈慈说:“我……”
  “除了想见我之外还有什么事。”崔迎之瞥他一眼,打断他。
  屈慈眨了眨眼,将满腹的话咽回去,只好挑重点说道:“昨天走得太急,原本其实想让邹老给你瞧瞧,看看除了失忆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在一旁识趣当透明人只管吃饭的邹济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抬起头来,恍然大悟:“合着你不是来请我吃饭的?”
  他就说这小子怎么莫名其妙拉他出门,一大早上又是给这又是给那的许诺了一大堆好东西。
  他还以为这小子终于想通了懂得关爱老人了。
  到头来还是沾了人姑娘的光。
  寒心。
  颇为清闲的丽娘原是站在一旁边收拾桌面,边安静听着他们闲谈,此刻却忍不住讶异出声:“这位是邹济前辈?”
  崔迎之问:“很有名吗?”
  丽娘说:“十多年前在江湖里声名挺广的,医术堪称一绝,但是很久之前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
  身处话题中心的邹济欣慰地捋了捋自己的须髯,他这些年被崔迎之和屈慈当庸医当惯了,好不容易终于遇到个识货的,心酸得险些想哭嚎两嗓子。
  他撸起袖子,跃跃欲试,对崔迎之道:“行吧。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自从失忆之后,崔迎之并不是没有私下寻医问药,可接触到的大多大夫都说不清她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没解决的法子。
  恢复记忆于她而言有利无害,崔迎之理所当然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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