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指间猛然颤了一下,手机直接落在地毯上,而对面那人在手机掉落后,就不说话了。
  何乐为也没有开口,就这样僵持着,直到他心跳平复,记起“枫”还没找到。
  他摸着身边的桌椅,慢慢跪下来,手指在地毯上摸索好一会儿。
  “何乐为。”那个人突然说,何乐为又是呼吸一滞,抓住冰凉手机的时候,他才确认,他没有在做梦。
  “嗯。”何乐为举起手机,熟练将镜头设置成后置,那个人又没有说话了。
  何乐为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去描述现在的情况,一个分手时狠狠说永远不要再联系的人,在三年后匹配到了前任的电话。
  许久,他避轻就重地说了几个字:“枫不见了。”
  没有解释为什么会再次使用“be your eyes”,明明当初卸载得那么决绝。
  “在哪儿不见的?”陈政年问。
  “家里。”何乐为回答。
  对面很明显顿了一下,接着又问:“沙发底下,桌底下,找过了吗?”
  “用盲杖扫了几下。”何乐为很诚实地说。
  他感觉陈政年有些变了,声音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但又有点不同。
  他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陈政年说话更温柔了,没有那股生人勿近的冰渣子气。
  “你趴下去,小心一点,手机对着沙发底。”
  何乐为依言照做,镜头对着下面扫了一圈,陈政年什么也没看到。
  何乐为更着急了,脑瓜子飞速转动,自言自语:“会不会在床底下?”
  他还是那么喜欢把窗帘全部拉开,屋子里亮堂堂的。
  手机镜头沿着床边慢慢移动,底下光景可以看得清楚,直到陈政年喊了声“停”。
  何乐为的手就定在那里,眼前一片模糊,床底与他而言还是暗了些,感光系统一律罢工。
  “怎么了?枫在吗?”他问。
  “我看到他了,就在手机的正前方。”
  何乐为伸手去摸,刚开始没摸到,挪动身体往里挥了一下,指尖终于触上毛茸茸的皮毛。
  他却瞬间皱起眉头,寒声说:“它很冷。”
  其实换做另一个人来摸都不会这么觉得,但何乐为对的触觉很敏感,而“枫”平常的体温又比较高。
  他只是稍微碰一下就能确定体温不对劲。
  “枫?”何乐为把手机放下,伸手去够它,大型犬的体重不是可估量的,况且“枫”很有可能处于昏迷状态,身体会更沉。
  何乐为钻进床底,把两只手都用上了。
  隐约听见陈政年说等他一下,何乐为没懂,把“枫”拖出床底的时候,脑袋还磕着了,“咚咚”响。
  疼倒不算太疼,就是在前任面前多少有些尴尬。
  何乐为还是那么让人不省心,陈政年边跑边想,幸好他上个月就搬到了他家附近,跑过去只需要5分钟。
  等爬上楼梯,还没敲门,门就自动打开了,何乐为很吃力地抱着“枫”往外挪动。
  他还是这么瘦,胳膊又白又细,除了头发长了些,什么也没变。
  垂下的狗爪子撞到了陈政年,何乐为愣了一下,“是有人在吗?”
  “何乐为。”陈政年喊了他的名字,声音像山间古寺里低沉的钟鸣,很远又很近。
  刹那间,何乐为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抱不住“枫”了,好在快要松手的时候,陈政年及时接过去,途中掌心手背互相擦过,擦出了异样的温度。
  “我送你们去宠物医院。”陈政年说。
  何乐为没有拒绝,他觉得自己该去问一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只是拿着盲杖沉默地跟在后面。
  “枫”的情况更令人担忧,他没有精力去顾及其他。
  陈政年的车子就停在小区楼下,二人一路无话。
  等到了医院,医生只瞄了一眼,就马上吩咐送入急诊室手术室。
  “快不行了。”
  “持续心肺复苏,准备注射肾上腺素……”
  医院的声音变得很杂很乱,何乐为听见有人在吵,有人在喊,还有一些不属于“枫”的高亢犬吠声。
  手术室门被用力关上,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仿佛跟世界脱了轨,而唯一与他相依为命的家人正躺在手术室里。
  “诶,借过一下,堵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谁推了何乐为一下,他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半步,刚好撞进陈政年的胸膛。
  “手续办好了,我带你先去坐着,别担心。”话一说完,陈政年就熟练地站在何乐为身边,右手手臂递到对方抬手就可以抓住的位置。
  而何乐为把手伸过去时,有种梦回三年前的错觉。
  曾经可以全心全意、毫无负担依靠的臂弯,现在却只敢虚虚地揪起一块衣料,跟着人往前走。
  椅子一下承载了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发出“咯吱”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院里显得很突兀。
  两个人又沉默了,何乐为脑袋放空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没有说谢谢。
  “那个、”
  “何乐为。”
  很巧,他们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何乐为说。
  听见陈政年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嗯”地应声,心里不由自主地计算着今天被连名带姓喊过几次,还没数清楚,就被打断了。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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