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因为隔得远,手伸不到更长的位置了,陈政年实在比他高太多。
  突然感觉指尖贴着的地方往下降了降,降到可以摸全整张脸的高度,陈政年开口问:“何乐为,你想摸的是我,还是‘x’?”
  “那不都是你吗?”何乐为笑了,对他来说,这有什么区别。
  陈政年不说话,“x”只是他塑造的一个外界会喜欢的形象,从来都不是他。
  “刚开始知道你是‘x’的时候,确实有点意外,就一点点。”他五指慢慢描摹着陈政年的轮廓,划过高挺的鼻梁。
  因为是单手,所以很慢很慢,慢得认真,像是想要深刻记住指尖下的所有弧度。
  陈政年第一次从外人身上,产生出一种“自己很珍贵”的错觉。
  “不过后来觉得,‘x’由你这样的人去打造才更生动。”何乐为放下手,点了点盲杖,脚步轻快地走起来,“回家吃饭啦。”
  陈政年直起弯下的腰,眸光微敛,“我这样的人?什么人?”
  “嗯……不算什么好人?”何乐为开玩笑,转而又轻声改口:“但是你其实很好,对我特别好。”
  陈政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何乐为头一回走得比他快。
  “唉!”何乐为挠挠头,不打算想了,陈政年对他是特别的,这个他已经能确定。
  后面的日子,是更高强度的学习和训练,《青山之行》按时开机,在主役录制完绝大部分剧情之后,何乐为的戏份也提上日程。
  “别紧张,按着练习来就好,不要求一次过,但是能一次过最好。”谢泽霖担任这一次的监制。
  配音导演不是陈政年,而是比陈政年大五六届的师兄,何乐为不是很熟,但知道这位师兄是聆音社团的创始人,在社会工作好几年了,听说赚了不少钱,因为放不下配音,最终选择回来。
  这也是聆音势头渐起的原因,社团很快就能与学校分离,独立出来,成为工作室。
  而他们现任老大陈政年,不是主役,也不是导演,只配了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角色,据说还是他自己选的。
  “他说忙,但我觉得这就是借口,他其实是想满足自己的私l欲!”
  何乐为问什么私l欲,谢泽霖没告诉他,但当知道陈政年将要配的角色是一个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大魔头的时候,何乐为顿悟了。
  陈政年不是有私l欲,只是这次不想演了,他要以“x”的身份做一次自己。
  当然,这个自己,大概是陈政年眼中的自己。
  何乐为上场了,万幸他没感觉多紧张,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导演的脾气也很好,给他的指导都非常专业。
  几天录下来竟然特别顺利,然而最后也是最难的一场戏随着时间推移、悄无声息来临。
  青宵之死,之所以说难,是因为这场戏有很多需要自己配的音效,比如说中箭该发出什么的声音,掉到崖底又该发出什么的声音。
  何乐为刚开始学还有点放不开,觉得中二,小时候在盲校才会听见男孩子嘴里老发出怪声。
  后来习惯了,还是觉得难,谢泽霖说实在没办法就后期处理,但他不想,他希望这一段戏可以更自然。
  而且这最后一场,也是他跟陈政年的对手戏,第一次和偶像同台配音,谁不紧张?
  不过等到正式录制,陈政年坐在身边,伸手就能抓住的地方,何乐为竟然感觉很安心,有种就算犯了错也有人会兜底的感觉。
  万幸,他没犯什么大错误。
  只是在拟声的部分,配了好几遍,导演和何乐为都不太满意。
  还是陈政年随手捶了他一拳,何乐为吃痛发出一声“呃!”
  “维持这个感觉,把“呃”发成“h”音,尾音拉长,直到消失。”陈政年指点他。
  导演又再喊一次:“action!”
  “我要你的命。”大魔头厉声叱喝,挥剑直指少年。
  青宵一个箭步,飞扑过去,猛地将少年推开,剑尖顿时刺破心脏,他疼得发出声音,最终倒在地上。
  大魔头没刺中目标,不悦地拧起眉毛,一脚把青宵踹下悬崖,寒声:“碍事的东西。”
  何乐为再一次感叹陈政年与大魔头的适配程度,就跟自己身边真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狂那样,心里开始发毛。
  但故事里的青宵并不会害怕,他的台词只剩下一句了,跌在几十米高的崖底,青宵粉身碎骨,心里还有最后一个念头。
  “哥哥,我好疼,但是他不会死了,我也好高兴。”
  何乐为轻声念出这句心里话,代替青宵流下结局的那滴眼泪。
  “卡,过了。”导演的声音如同天籁,大家一阵起哄,边鼓掌边祝贺整部剧完美收官。
  “别高兴得太早,”导演笑说,“后期还需要制作团队的努力。”
  吴苏雅两手一摊,“这就与我们无关咯。”
  “不管,我们辛苦了整整一个多月,要去庆祝。”谢泽霖胡闹道。
  他开了这个口,附和的人立马多起来:“导演请客!”
  导演扛不住众人压力,只得答应:“行,今晚就去。”
  于是这天晚上,何乐为又跟着大家在外面简单地开了个庆功宴。
  “都还没修音呢,这群家伙就要庆功。”导演跟陈政年吐槽,何乐为就坐在旁边,把话都偷听了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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