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怡跌跌撞撞的弯腰跑过来,递来布洛芬和冰水。
  “冰的?”简觅怀瞪着眼,“你想她在布洛芬发挥作用前就被疼死啊?”
  陈怡欲哭无泪:“找过了,没有热水……”本来喝热水这个习惯就是中国人特有的,再加上12月的加州,连常温水都找不到,还说热水。
  “没事,”江舒微忍痛把药喝下去,扯出一个笑,“计划还有10分钟的时间咱们才上场,不会有事的。”
  江舒微长得温柔,谦谦君子。她这一笑看的简觅怀哑了声,抽抽嘴角,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拳砸在旁边单源的肩头。
  这个笑她看了12年,从一开始一见到这个笑就会心安,到长大看见这个笑就会心痛。
  *
  简觅怀是15岁进的声茂,那年江舒微17岁。
  她是和单源同批通过选秀考核进的公司,声茂在全国展开了练习生招生,从小学习老差,极爱唱歌的小姑娘毅然决然的背着自己的吉他从几千公里的北方来到这个陌生的新城市——凭借出色而大胆的表演赢得了入场资格。
  江舒微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属于同届的师姐的存在了。熬了5年,熬走了一批又一批,简觅怀和单源被分到了她和仇霜的宿舍。
  那阵子公司正在公关前辈的绯闻事件,新入的一批没时间管,就直接撂给了江舒微那一批同期训练。因为是新人,所以并不受待见。
  除了江舒微。
  她像一个妈妈一样的存在,照顾着两个年纪15岁的小姑娘。
  简觅怀很喜欢她,在公司里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就是刚进去的时候,单源虽然与自己一样受欺负,不过她心大,不在意;似乎只有自己在为这种事情内耗恼火。
  那个时候只有江舒微愿意拥抱她。
  虽然是选秀进了公司,但不代表样样全能。简觅怀引以为傲的歌声和唱腔,在这所大楼里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入场券。
  她见识了江舒微真正天籁般的歌喉,也震惊于天生舞者的韵律身段的仇霜,惊叹同为选秀进入的单源加特林快嘴式rap天赋,才知道这里出奇的严厉。
  一周7天,连上两周集训,第14天休息,再次轮回。她们每天从上午12点开始上课,平均一天4到5节舞蹈课,2节声乐课,3节乐器班,一直上到晚上9点,自主训练到凌晨睡觉,再起床。
  在此之间每个月固定的月末考核声乐、舞蹈、说唱,每周的周检三选一,以及何玟喆不定期心血来潮的走访考察,任何一次排名都会被计入档案,影响到半年一次的筛查中。
  每半年一次筛查,末位淘汰制,最后2名练习生将直接卷铺盖走人。
  巨大的压力下,所有人开始无声的内卷,开始自我娱乐时间压榨,开始抢占录音室、练习室资源,包括简觅怀。
  每次的放榜将会贴在一楼大厅的公示栏里,简觅怀第一次月末考核排名在倒数第三,她的目光往上,看见了第一名的江舒微。
  “a1班江舒微,卧槽,她他妈的什么时候掉下来过吗?”
  “行了吧你小点儿声——人家可是‘老前辈’了呢!”
  阴阳怪气的声音可不小。
  “噗,五年多?还耗着呢,真是嫌着自己有钱啊,还是真的痴心妄想啊……”
  “人家圣母大~菩~萨~,心地善良的……”
  所谓圣母心善,不过是江舒微没有练习生一贯不成文的尊卑长幼,不同期甚至大一岁都会形成的“长辈观念”而已。
  各种各样的言论,粉谣,捧杀,嫉妒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蔓延。简觅怀性子泼辣,路见不平就要往上冲着被当靶子打,奈何身型瘦小,气势被压。
  “你们想干什么?”
  单源站在她身后,明明比自己还小几个月,却比她高了一个头。她一挑眉,吊儿郎当的气势不减压迫,“师姐嘛,大方点儿,别揪着我们这些小孩子不放是不是?”
  那是单源第一次主动出手帮自己,也是简觅怀和她熟起来的一个契机。
  简觅怀生气,气的不是她们对自己,而是轻而易举地就把别人努力的成果践踏成风口上的猪。
  简觅怀和江舒微是一个寝室的,所以她很清楚她有多努力,也知道这样的第一名是当之无愧而理所应当的。
  简觅怀的rap不行,舞蹈虽然没有基础但是有天生的律动感,缺点就是面部管理需要加强。自从第一次考核倒数第三后,她每天早上10点起床凌晨1点睡,为了控制体重和身材坚持1小时普拉提和每天2顿轻食,两杯美式续命。
  但是江舒微比她还狠。
  简觅怀每天起床的时候她的床铺已经收拾好了,每晚躺上床的时候江舒微才洗完澡去录音室练习到自己熟睡。
  江舒微为了控制体重,能做到每天一个苹果一个梨,剩下的全靠美式续命。
  现在想来,江舒微的胃病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落下的。
  ……或许更早。
  她有时候疼的连布洛芬都压不住,就自己拼命的忍着,全靠强挨,挨过去。简觅怀陪伴在她身边12年,见过两次她疼到昏厥。
  第一次是她18岁晚上凌晨睡得迷迷糊糊被仇霜吵醒,迷瞪着就被告知江舒微在舞蹈室胃病犯了,疼的休克,吓得她直接起床气没了,大冬天的裹了个羽绒服就冲去舞蹈室,连夜把人送进icu。
  那天下了雪,雪很大,路上没有车,病床推进急诊室,三个女孩坐在外面,简觅怀光脚穿着一双棉拖,脚被冻得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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