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江承驻足,直到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下一层楼梯的拐角,突然喊住她。
  “你……你那个猫窝怎样了?”
  时婕仰脸看他,语气有些冷淡,“好着呢。”
  “之前你在车底下找到的那只橘猫,来了么?”
  “不知道。”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时婕探究地看向他,想赌气说猫窝又没长脚,要看自己去,但她最终只回了个“行”。
  “你等我下。”江承转身开门,小屿居高临下地打量她,手插兜,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像个痞里痞气的纨绔。他不言不语地看了一会儿,噙着那烦人的笑转进门里去了。
  江承拎了一袋子猫罐头出来,“走吧。”
  猫薄荷魅力惊人,给3号楼底下的猫窝招揽了好几只新住户,光是白的就有仨,时婕已经分不出哪只是上次见到的小白了。它们挤做一堆暖烘烘地睡着,这只的爪子蒙着那只的眼睛,那只的尾巴搭着这只的脑袋,像是盒塞得满当当的糯米团子。
  江承手里的鱼罐头一开,它们就闻着味儿悠悠醒转。捷足先登的几只把罐头团团围住,伸着舌头眯着眼睛满脸陶醉地舔食起来,毛绒绒的脑袋彼此拱着。来得晚的排队似的在外面围成圈等。前头的用餐结束就退到一边,餍足地舔完爪子又舔起毛来。
  时婕从排队的里头找见了只小橘,好像就是之前那只。冬日的阳光也带了点冷调,在它周身镀上一层浅浅的白金色。
  时婕凑过去摸它的脑袋,感受着手下小生命的温度和心跳起伏,视线不自觉地就落到江承脸上。
  他大概觉察到她的目光,抬头看过来,她却垂了眼。
  时婕掩饰性地清清嗓子,“我会每天喂它们的……猫窝有你一份,你放心。”
  江承愣了下,笑问:“还有什么想说的?”
  还有什么想说的?还有什么能说的?她压下心中酸涩,“押金,你跟房东好好说,要是碰上人不错的,能退。”
  “哦,押金,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一只小白猫在江承裤脚上来回蹭,高竖着尾巴求抚摸,他没理,煞有介事地点头,然后又笑了,笑得时婕来气。
  “有什么好笑的……”
  他摇摇头,敛了笑,又问:“别的呢?”
  时婕抠着手指头想了想,“北京有几家我常去的馆子,挺好吃,等会儿我推给你。”
  “嗯。没其他要说了?”他低声问,诱哄似的,让人不由得想说点冒傻气的真心话。
  时婕无意识地咬了下唇,“回去……也开心点吧,我不知道你之前遇到过什么事,但都已经过去了,对么?人生嘛,总有些这啊那啊,得放过自己。”
  眼眶涌上泪意,时婕偏过头去看猫吃食,不看他。
  江承沉默着挠了挠小白猫的下巴,把它弄得爽到“呼噜呼噜”地开启震动模式。
  “抱歉,让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回北京……”他顿了顿,“至少目前没有。”
  时婕惊讶地瞪大眼睛,声调都拔高了几度,“你弟弟不是来带你回去的吗?他不是机票都给你订好了?”
  江承眉眼弯弯,“他只做了三分钟的戏,就让你听进去,还当真了。”
  时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故意听墙角,当时正好出门就……不小心听见了。”
  “没关系。”
  回去的路上,时婕努力压制着上扬的嘴角,觉得自己这两天忽悲忽喜,简直像个傻子,在唱一出独角戏。她这样想着,直到跟着江承上了楼,才记起原本是要回店里的。
  江承刚开了门,小屿就从里面探出半截身子。
  “嗨,邻居,你是雁留本地人吧?推荐下你们这儿好玩的?”
  时婕:“……烤串?”
  小屿:“吃了。”
  “东北菜?”
  “吃了。”
  “澡堂子搓澡?”
  “搓啦。”
  “逛逛早市?”
  “起不来。”
  “那……泼水成冰试过了么?”
  “什么东西?”
  时婕搜了个视频给他,“神奇吧?出了东北可没地儿找这项目。还不要钱,烧壶热水拎下去,小区里找片空地就能泼。动作要领是,胳膊抡圆,速度要快,姿势要帅。既别烫到自己,也别烫了别人。试试?”
  小屿皮笑肉不笑,“还有别的么?”
  时婕想了想,凑过去,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听说过,东北冬天的铁栏杆是草莓味的么?”
  小屿眯起眼睨她,“我听说东北人都是活雷锋,但我敢肯定至少你不是。”
  又问:“对了,你们这儿有舞厅吧?”
  时婕:“酒吧?ktv?”
  “不是,舞厅,《漠河舞厅》那种舞厅。”
  舞厅,这个名词过于遥远,让人联想起三四十年代的百乐门,想起《夜上海》的袅袅余音,或是九十年代下岗潮中的东北,漫长而无望的寒夜里相拥取暖的寂寞男女。
  那是个似乎早就裹在旧时代的故纸堆里,被一道烧成灰的名词。
  时婕没抱希望搜了搜,没想到竟然真找到一家,黑底红字的门头,夜里还会亮起块红蓝绿三色霓虹的招牌,看着就挺过时,倒很符合她对舞厅的刻板印象。
  小屿就着她的手机看了照片,大大点头,“就它了!你带我俩去,今晚7点,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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