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喝了很多吗?”季茗心问。
“那也没有。”服务员一不留神让东北腔跑了出来,洒脱道:“一共不到200毫升就趴下了,那度数就是喝着玩的,指定不是因为喝多了睡的。”
“哦。”季茗心想到她的职业和工作状态——大概是累的。
“你们这里营业到几点?”他走之前追问了句。
“晚上11点半。”
“好。”
季茗心走回那个小隔间,也没脱鞋,坐在榻榻米边缘——秦郁棠对面的位置上,里侧就是她的一双脚,天气有点冷,季茗心拿她堆在角落的风衣替她盖住了脚踝脚背。
兜里手机又在响,宋雨航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迷路在厕所了,季茗心悄声说自己碰上个熟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挂了电话,他又顺手架起镜头给睡得很沉的秦律师拍了张照。
这是秦郁棠在他手机里的第二张照片,只有一个侧影和一头黑发,看着有点儿惊悚。
第五十五章
秦郁棠睡醒时睁眼等了几分钟,才缓缓把脖子直起来,她颈周酸得不行,转头都是绝对慢动作,薄毛毯从她背上滑下去,被她往后一靠,夹在了靠垫和后背之间。
“诶?”她晃了晃脚尖,整双脚,一直到脚踝都被衣服盖着,很温暖,要不然此刻该是冰凉的。
“噗——”秦郁棠轻声一笑,店里的服务员是干不出拿客人的衣服给客人盖脚这种事儿的,大概是她睡着睡着太冷了给自己裹上的。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从榻榻米上爬下来,弯腰拎起对面座位上的风衣,忽然注意到对面那张榻榻米上有一个坐出来的凹陷,似乎还残留着谁的体温。
但灯光太暗,看不清楚,不管是凹陷的痕迹还是残留的温度,不仔细去辨识都感觉不出来,极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幻想。
毕竟独居的年轻女性,生活里多几分警惕很正常,但警惕过头就变成疑神疑鬼了,秦郁棠平常精神压力就大,实在无暇顾及这些“证据不足”的细枝末节,她结完账便打车回了家。
饶律飞机延误,这个点终于落了地,刚出机场便给她来了电话,询问季茗心那边沟通的进展。
秦郁棠开了免提放在桌上,一边整理白天离婚案的思路,一边回答饶律的问题。
饶律也是个工作狂人,应该说他们这行能干到顶尖的没几个不是精力旺盛的,俩人聊完工作,饶律还有兴致约她出去喝两杯。
“您饶了我吧。”秦郁棠笑着告饶:“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就猝死。”
饶律何等聪明,听话先听音,下属有情绪,他立刻便送上关怀:“哟,怎么了,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秦郁棠其实还好,她忙碌惯了,即便有千斤负荷压身,也从来不抱怨太重,反而只会觉得自己效率不够高、没利用好时间,但今天,恰好,她还真想趁机偷个懒,借此机会把季茗心的案子推出去。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平静道:“还真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医生让多休息休息。”
饶律在车后座打电话,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抬腕看了眼表,离他最想看的足球比赛还有20分钟,啧了声:“这么严重?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
“这个不太方便告诉您,不过不用太担心,暂时不影响工作。”
——俩乳腺结节,病情实在太小,不适合说出来博同情。
“好吧,有什么需要及时和我沟通,我这边也好安排工作。”
“哈哈。”秦郁棠奉承地跟着笑了几声,马上抓住机会提:“那饶律您看,要不就把这个诽谤的案子交给别人吧?我手上还有别的事,真是有点心力交瘁。”
“这案子多简单!”饶律本以为她要把别的烫手山芋扔出去,结果没想到是这桩,这案子如果证据充足,即便诽谤不成立,那再次也是侵犯名誉,对她来说不算复杂,更何况委托人金光闪闪,就差把“我有钱,快来薅我”写在脸上,秦郁棠干嘛放弃这么一块肥肉,去啃那些个硬骨头呢?
秦郁棠对此的解释是:“我不是怕状态不好影响您的声誉吗?您现在口碑多值钱。”
饶律笑呵呵:“少拍马屁!说实话!”
“嗐,就是觉得……没什么成就感。”秦郁棠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捂着马克杯壁对墙上的一副画歪了歪头——很生动的小狗素描,出自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她某天在地铁口看见广告位上展示的是公益拍卖画,一眼便相中这只小柯基,买了回来。
“你……好吧。”饶律能理解她的意思。
涉及到公众人物的舆情,如果是虚假的,那么从流言产生的那一刻起,当事人就已经输了。因为吃瓜群众最想记住的并非事实,而是他们想象中的事实,谁的想象版本最抓人眼球,最能生产乐子段子,那这个版本就会被互联网记住,在无数个点与点之间流传下去。
律师即便打赢了官司,无非就是让某个或者某几个被告多付点赔偿,产生刑事处罚的可能性很小。
对于当事人来说,赢官司对于“回归从前的名誉”是一个必要不充分条件,对于律师而言,能给委托人带来的实质性帮助极其有限。
对于年轻人的理想主义,饶律选择不赞美也不批评,秦郁棠要退出,可以,他总能找到人接手,同意后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便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