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头又一笑,笑声中多是无奈:“你好好想想,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扶生藤。”
“当然是有用处。”
“什么用处?”
“救人。”
“为什么要救?”
问到这儿,小满突然顿了一下,老头伸出食指在她额前指了指:“欲化坚冰,得用至真至诚之物。”
小满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至真至诚……”
话说到一半,她忽觉喉头一哑,心口猛地绷紧,她按住胸前慢慢曲身跪倒在地。
眼前白茫茫一片,周词是不是出事了?方壶山竟然这样冷。
风雪中,她心绪凌乱,天地似乎翻转了,她看着洞口无尽的银白想起周词的笑,很轻一声,从鼻子里发出浅淡的气息。
小满喜欢看他笑,很清,很静,所有喜悦欢愉都藏在那一声笑里,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那个仿佛雪人捏成的老头已不知去向,她缓了口气,扶着洞壁站起来,身侧却觉一片冰凉。
她抬手一看,扶生藤外的坚冰不知何时慢慢化作了一汪清水,从指缝中渐次淌落。
第二十四章
周词与许小满在正厅,中间隔着一张大楠木桌子,桌上放着两杯茶,面对面坐,却都半低着头没有看对方。
“许姑娘……”
他这一声叫得生分,可许小满反倒自在了些。
“我只是想知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了解的也有限,此时更不知如何开口,一妖一鬼,听来多像无稽之谈,他会信?即使信,多半也难以接受。
但她依然平静地说:“我确实是许小满,但在进门那天,我已经……已经死在了轿下。”
周词一愣,看她的眼神带上几分探究和考量。
许小满连连摇手:“我、我如今虽是个鬼魂,但你不要怕,我只是回去看了看爹娘,绝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词苦笑,“是造化弄人,若非因为我,你怎会亡故,怎会与亲人阴阳两隔,是我们周家愧对许姑娘了。”
“不,你不必太自责,我在地府里已经想明白了,这是我的命,如今能回来一趟了却牵挂已是幸运。”
“好,那、那她……”
短暂的沉默,许小满心知肚明,她抬头望了眼他的表情,每当提起另一个小满的时候,周词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平和细腻,不可察。
茶叶在杯中漂浮,又打着转落下去。
她对送她回来与家人短暂团圆的山狸心生感激,因此不愿意在周词面前说明她的真实身份。
许小满十六岁的年纪,还未经历过男女之情,可旁观者清。那只妖很在意他,只是自己不知道。
“她只说要去寻一样东西,在哪里,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她淡淡一笑,说道,“很多事不能经我一个外人之口说出,但我相信,她终有一天会愿意告诉你,你也会打心眼里接纳她。”
周词默然点头,转眼望向清灰的天色,以及院里那棵虬枝苍劲的老槐树。
她现在在哪儿,有无危险,又是否还回来,我一概不知……
她像只捉摸不定的野猫,相处了这么久依然连个影儿都瞧不清,纵使他牵肠挂肚却也无计可施。
沉闷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雨,顺着屋檐点点滴滴,清脆地打在石砖上。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对坐无言,静谧的氛围令雨中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尤为清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阿七听见动静已经抢先小跑了出去。
厚重的门板缓缓打开,阿七歪着脑袋,随后行了一礼:“这位公子是……?”
来人撑着一把伞,伞缘上移,一点点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他面带微笑,眼神却是冷的,如这秋雨淋身,背后发凉,阿七不禁把门稍稍阖了点。
“你家主人在吗?”
“公子何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他抬眸盯着伞边滴下的水,出神道:“我找你家少夫人。”
“啥?”
阿七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他有点生气,什么人这般无礼,一来就要见人家夫人的。
阿七捺下怒火,朝他一揖,不卑不亢地说:“对不住,我家少夫人贤淑守德、温良恭俭,不轻易见陌生访客的。”
他话刚说完,周词与许小满穿过厅堂正走到了门口。
“哦?”撑伞人哂一声。
“魏大人?”
周词诧异,许小满就着门廊烛火看清了那人的脸,心下猛地一颤。
她记得这人,他正是在冥府地界里,山狸妖说要伤周词性命的人。
她下意识地在前面挡了挡,魏长风抬起伞睡眼打量她道:“这不是在吗。”
周词上前带着几分强硬地说道:“难为魏大人深夜造访,但今日家中有事,实在无暇招待,魏大人请回吧。”
魏长风充耳不闻,只是盯着许小满说:“你何时解开了缚灵咒。”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许小满心有惧怕,但表面仍是强装冷静。
阿七见这人总是胡言乱语,赶也赶不走,于是再次开口道:“您赶紧回去吧,我们少爷都说了今天不方便。”
说着他近了两步,想迫退此人。
魏长风笑笑,不明所以地说了“正好”两字。
阿七正纳闷,那人扬袖一挥,眼前骤然覆上一层深不见底的靛青色,他天旋地转,顿时摔到在地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