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顾汾一闪,躲了过去,腆着脸问:“师兄不喜欢裴大娘子那样的,那师兄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崔彻冷不防被这么一问,一个画面在脑中闪过,来不及抓住,便消失不见。可奇怪的是,那人,既不是青瑶,也不是贺初。
  顾汾也不深究,清清嗓子,端坐好,神采飞扬道:“反正我喜欢阿初这样的。”
  贺初原本在等崔彻的下文,没想到顾汾话锋一转,来了这么一句。
  她抬眸回视,这一次顾色清准备好了,对着她微微一笑。
  第一次有人说她心性坚韧独立,且是一桩优点。贺初想,等她老了,牙齿都掉光了,她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幕吧?丰神俊逸的探花郎,是那么干净、明亮、美好。他眼里有光,唇边含笑,如一树梨花落晚风。他一脸灿然对她说:他就喜欢她这样的。
  “探花郎很可爱吧?”系统问。
  “嗯。”贺初同意。
  “我没说错吧?于千万人之中,探花郎也是那个懂你的人,他看得见你所有的好。”
  “嗯。”贺初也同意。
  气氛莫名安静,又莫名祥和,唯有崔彻在一边面无表情,像啃石头一样嚼着炊饼。
  过了一会,他打破沉默,对着顾汾,“嗳,你出几个人跟着我身边的鹤心,后日去曲江边上给我建个行障,不用太讲究,舒适点就行,再带点好吃的。”
  “凭什么呀?”顾汾反抗,“我又去不了,还要出人出力出好吃的?”
  “行!”崔彻点头,也不勉强,向戚夫人行了一礼,带着贺初告辞了,“后日晚上,你也不用带厨子来烤什么羊了,整只你自己留着吃吧。”
  “别,别呀。”顾汾冲着他神仙般的背影喊:“师兄,我全听你的还不行吗?”
  见崔彻没说话,顾汾又贴心问:“师兄,行障里你想吃点什么好吃的呀?”
  崔彻头也不回,“我想一想,晚上列个单子,让鹤心送到府上。”
  顾汾又喊:“那我等着师兄列的单子啊。”
  *
  两人走远,贺初不满地嘟囔:“借我的名义打秋风,老师这样合适吗?”
  崔彻轻嗤一声,“怎么,这么快就替他不平了?真是女生外向。他借我的宅子烤全羊,我借他的人建座行障,不是很公平吗?再说了,有座行障不好吗?以免稍稍站一会儿,被人挤到水里去了。”
  “站一会儿真得会被挤到水里去?唉!那多无趣,还不如出城骑马。”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的行障。反正是借你名义打的秋风。地点就在曲江池中游,柳林对面。”
  贺初一阵迷茫。崔彻这是在邀约她?有这么邀约人的吗?她觉得自己多情了。不过,反正要去,说不定还会碰上,便含糊地“嗯”了一声。
  崔彻却捉住她的胳膊,停了脚步。
  她也跟着停下来。
  两人站在马车旁,他高出她一头,满面春风,低低问:“‘嗯’是什么意思?”
  他眸光幽沉,压着几分魅惑。菱唇有一点笑意,似是欢喜,又似戏谑。
  “嗯不是嗯吗?”贺初心神一震,惶惑地结巴着:“还,还能有什么意思?”
  奇怪贺初对着谁,都有种凛然英气,唯独在他面前有点小小怯意。水濛濛的眸子,目光仿佛东躲西藏,又可怜的无处躲藏。柔媚稚弱的唇角紧绷着,虽严阵以待,又不知到底要防范什么。
  崔彻松了手,贺初这才像衣袖上被他捏紧的褶皱舒展开来。
  “如果不来,让你的人来告知一声。”他的声音像阳光那般慵懒与温暖。
  “嗯。”她又答了一声,心慌意乱,也不知在害怕什么,只想快些爬上马车,走得远远的。
  可他又捉了她的胳膊,与刚才不同,这一回他手势很轻,悬空着掌心,却似下了什么决心,有股霸道的力量传来。
  “从杏花树上摔下来,受伤了吗?”
  都过了好几天了,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贺初回了一句没有。
  “当时,我就站在你跌落的方向,你为什么中途将自己一挪,避开我,你怕我会不接?”
  居然被他看穿了,她只得道:“回宫后,你的事我听了不少。”
  “说来听听。”
  “刚顾兄不也说了吗,在老师面前,发生意外的娘子有点多,比如失足落水,高空坠落什么的。你一向都不理不睬的,是不是有位娘子还差点溺亡?有一位摔断了腿,现还在家躺着?”
  “所以呢?”他拂她一眼。
  “万一老师以为我也是故意摔下来的,我怕不仅不会接住我,还会像踢一个番薯那样多踹我两脚。”贺初抿抿唇。
  崔彻简直不敢相信,“你这般看我?”
  贺初反思,息事宁人道:“是我浅薄了。顾兄刚刚也说了,遇到这种情况,老师不救就是冷心冷情,救则没完没了,所以只能不理不睬。其实,以我的身手根本很难有事,老师又何必介怀呢?”
  她岔开话题,“上巳节去曲江池,老师要注意安全啊。万一太轰动,出现了什么意外事件,谁受伤了都不好。若是老师受了伤,就更不好了。”她自觉这番结束语情真意切,便想溜进马车。
  下一瞬又被崔彻拎了回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崩溃地想。
  “阿九,我只想告诉你。”崔彻注视着她,“那日,如果你摔下来,不离不避,我会接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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