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摸摸她的后脑,有他在,她和崔彻最终会各归其位的。
  “如果以后我们就过这样的生活,你会不会觉得简陋?”
  “不会,我喜欢这种简淡安宁。可你入朝为官,我们恐怕很难能过这样的生活吧?”
  顾汾道:“阿初可知道,想做的人应该持有怎样的心?”
  贺初苦笑,“历朝历代,所谓帝姬,都是一种堂皇又黯然的存在。阿耶在位,我只要不涉及到争储之事,他总能容忍我的。可到了下一任君王,虽是我的亲兄弟,却不可能像阿耶阿娘那样待我了。所以,做我的夫君,远离朝堂、不问世事,才最为明智。可你是我阿耶亲点的探花,又是崔氏家主最得意的弟子。如此,你不觉得委屈?”
  顾汾握着她的手,“常人多半是读书、应试、入仕途,可从小母亲就对我说,家中不在意这些,我想不做便可以不做,所以我读我的书,应我的试,却不一定要为官,也没有做官的执念。”
  “可你明明就是关心民生国计的人啊,你不做官可惜了。”贺初想起关于荒年他问过她的问题。
  “我有几个朋友对农具更迭,引渠灌溉很有心得。钱财方面,我可以支持他们,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心无旁骛做研究。这桩事自你去年回宫时,就已经开始了。一旦有了成果,向陛下禀明,还可以在全国推广,既能有助于农耕,进一步充实仓廪。又可不问政事,关注了民生,不两全了吗。这样的驸马,你阿耶和你兄弟都会喜欢的。”
  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顾汾是一个总让她意想不到又喜出望外的人。大处不用说了,小处哪怕是采采蘑菇,煮一碗面。
  “阿初,你我要活得长长久久,做有史以来最长寿最幸福的帝姬和驸马。”
  她注视着他,她会得到那种长久的幸福吗?即使那个人不是崔彻?可至少顾汾愿意为之努力,她又为何不能呢?
  顾汾等着她“嗯”一声,却等来她的吻。她在他的唇上辗转流连,像天边的云卧在树梢,像白色的鸥鸟栖在溪岸,像活泼泼的胖头鱼潜在水里……
  第28章 溺水
  那边厢,崔彻去了曲江池畔,一些吟诗唱和是免不了的。等了一上午,贺初一直没来。上巳节,她不来走个过场是交不了差的,他想起系统的话,它说的惊喜,会不会是有人一早就在长乐门外等着她,然后带她去了别处。想来想去,多半是顾汾所为。
  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贺初的那句“嗯”根本意味不明,他却好像得了神祗一样欢喜了好几天。一个上午在这里患得患失盼着她来,可她一早就被顾汾拐跑了。他崔南雪什么时候魔怔到这种地步,寸步不离想守着她,可他真能守得住她吗?
  百无聊赖之际,有人在身后围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背上,能这么对他的自然是裴青瑶,他不露痕迹挣脱出来,转身笑道:“你姐姐呢?”
  一见面,他的第一句话居然问起了裴微云,裴青瑶顿时悟到刚才的举动不妥,可是,怎么不妥了!青梅竹马的是她跟他,两心相许的也是她跟他,在他眼里,世俗偏见算什么?他是后悔了,还是那颗心变了?尽管心潮暗涌,她表面上还是平静的,“她知道你在,也知道你在努力解除婚约,为免尴尬,索性不来。”
  裴青瑶说完,离开他几步,背对着他,低下头去。还是小时候好,是真正的两小无猜。长大以后,他总是不冷也不热,若即又若离。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认为像他这样的郎君总是缥缈的立在高处,而她若想成为他身边的人,就要忍受那种高处的玄妙与清冷。
  崔彻注视着她,她发髻上系着两条荔色丝带,从小就是这样。长大了,即使娘子们不兴这样的装束,她仍保留着,只因为他喜欢。
  他的确喜欢,便是只行走几步,那丝带在风中扬起,也有说不尽的明亮与娇俏。
  崔彻心松下来,鬼使神差走到她身后,将它绕在指上。热烈的颜色燃在他沉静的指尖,似一个明亮无邪的笑容,这沾着发丝气息的一抹亮色,似乎比什么都能填补他心底的那片虚无。他记得上次在杏子坞,他指上缠着它,她回头,他吻她额上花钿。是从那刻起,他决定解除跟裴微云的婚约。
  行障外面一阵骚乱,有个女子慌乱地大喊:“殿下落水了,快来救救殿下!”
  声音十分耳熟,崔彻大惊,冲了出去,一眼瞥见那是贺初身边的宫女。他想也没想地一头扎进水里。
  贺初曾说,在他面前发生意外的娘子有点多,比如失足落水,高空坠落。他一向都不理不睬,所以那天她从树上翻下来,她不信他会好好接住他。
  他在水中怔了几秒,一种久违的舒展让他自然而然划向前方。水中的女子还在挣扎,他奋力游过去,她头上的发带缠在水草上,一时很难分开。他情急之下,拔下女子的簪,戳在那条丝带上,再顺着缝隙扯开。没多久,便将的人带了上来。
  是陛下的小女儿。几个宫女赶紧围过来,有的施救,有的给她盖上外袍。崔彻浑身湿透,披上鹤心递来的披风,一翻手,手中有截淡粉色丝带,不知为什么,当时看明明是荔色的。
  他抹了把脸,交给贺初的宫女,“她呢?”
  那宫女心领神会,“殿下今日没来,一早被小顾大人接走了。殿下知道我想来这里,正巧十四殿下也来了,便让我跟着十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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