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贺初对王熊无意,也觉得不必再有纠缠,认真道:“我记下了。”
“至于顾色清,你好自为之,自己掌握分寸,不可逾矩。”
她阿耶找来这位老师,着实赚到了,她阿耶阿娘都不便管的事,他来管。贺初嘻嘻道:“在老师眼中,何为逾矩呢?”
崔彻隔着月白帐子,想知道又不想知道,“你牵过探花郎的手了?”
“当然牵了,这就算逾矩了?”
崔彻咋舌,“你还想怎想,难道还有别的?”
“我不仅牵了顾兄的手,还亲了他。”
崔彻:“……”
“世人总说女子要矜持,真是假道学。试问女子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吗?”
这个问题,崔彻觉得无从反驳。
“可既然这是世俗的标准,会不会也是你顾兄的标准呢?”
贺初笑盈盈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试问如果能牵到探花郎的手,还能亲他,要矜持做什么?”
崔彻:“……”
他憋着气将药一饮而尽,“对了,你那夜没回宫,陛下娘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阿耶说,你因救十四旧疾发作,我彻夜看顾,做得很对,是尊师重道。阿娘说,我虽一夜没回宫,但只是偶尔为之。而且事出有因。人活一世,不必总拘泥于那些细枝末节。”
崔彻:“……”
总觉得陛下娘娘对他的信任,更像是一种无视。
贺初接过碗,“如今我跟顾兄的关系不一样了,这件案子我是否需要避嫌?”
崔彻想了想,“许殿下旁听,但不可对外透露,更不许殿下以身犯险,亲自去查。”
贺初应下,刚转身要走。
崔彻眼皮一撩,在她身后冷声问:“你跟他的关系怎么不一样了?不过就是牵牵手和亲一下罢了。”
贺初一怔,还一样吗?不过,不知怎的,这些话从崔彻口中说出来,竟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一,你们还没开始议亲。二,你也没嫁给他。”他一字一顿道。
贺初转身,不服气道:“可这桩婚事,我阿耶阿娘是同意的,且对他无不满意。我宫里人人都知道,我以后会嫁给他。相亲的事已经停了,宋妈妈也不在我耳边唠叨了。”
听起来仿佛只要陛下娘娘同意且满意,相亲的事叫停,宋妈妈不在她耳边唠叨,就是皆大欢喜一样。崔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顾色清除了人品不俗,家世不弱,懂得你,亦欣赏你,还有什么是你愿嫁他的理由?”
“那些还不够吗?”贺初想了一想,认真道:“顾兄会辨别有毒的蘑菇。”
崔彻:“……”
见他似是不屑,“老师会辨别吗?比如那种纯白色的蘑菇,外形像一把撑开的伞,老师知道它有毒,还是无毒?”
崔彻道:“不会辨别,我只吃过用最好的刀工处理并且烧熟的蘑菇,没见过完整的生蘑菇。”
“顾兄还会煮面,用清溪里的石头煮成一道面汤,老师会吗?”
“也不会,不过想来,如果能再钓点虾放在里面,汤面的颜色会更丰富,汤头会更鲜美。我这人,离了家里的仆人是万万不能的。缺了侍女没关系,可缺了庖厨不行。我做这个大理寺卿的重要原因就是解决开销问题,我把他们从杏子坞带出来,得负担他们的工钱。”
所以说,他做官是为了供养庖厨,这要是让她阿耶知道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崔彻轻笑一声,“其实说来说去,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收了件发簪吧?成日就怕别人看不见似的,簪在脑袋上显摆。就连我这种眼盲心瞎的病人都看明白了,那必然是你顾兄相赠的信物。”
贺初嫣然一笑,坐了回来,“听出来了,老师这是。”
她梨涡微闪,晃过盈盈笑意。明明是不用香料的人,坐在这里却暗香浮动,溢满在月白的帐中蛊惑着他。
他一怔,苦涩地想,他的嫉妒有那么明显吗?
他的目光像被雨水打湿的蜻蜓,挣扎着,一会儿飞到她的簪上,一会又落在她挽的披帛。青纱掩映下,手更是白得羞答答,腻得娇怯怯,他曾握着它,整整握了一夜。再看她这一身,柔嫩的明黄,妩媚的雀头,何其狠心,撩拨了他,又对他不管不顾,擅自将那些娇柔与妩媚给了另一个男子,仅仅一天,就变成了“不一样的关系”。
崔彻握紧拳头,就连她对他的信任,都像是一种无视,仿佛他不辨雌雄,不食烟火一样。既然她承认有七情六欲,为跟顾汾牵手亲吻如此雀跃,那对他呢?此刻,他若扳过她肩头,抱着她滑下去,她会怎样?她心里明明是有他的,至少有一席之地。他想将她招摇的簪扔得远远的,剥掉她为顾汾悉心打扮的美丽衣衫,把那朵她戴给情郎看的山茶揉碎了,零落在他们身子底下。他想压她在这鼠背灰的丝绸上,阅她细腻的肌肤,品她的芬芳,细数上巳那日他对她的期盼与思念,他以为溺水人是她的在意和紧张,还有他在水下看到的情形,他看到的人,虽是幻象,却也真切,那个人分明是系着荔色丝带的她。他想待他说完这一切后,她将那般好看的手搭在床围的玉栏杆上,用那双水濛濛的眸子看着他,将一尖花蕾般的舌尖伸向他,与他百般痴缠……
贺初本就矮他一头,见他又恨又解恨的神情反反复复,仰视着问:“我什么时候显摆了?老师自己姻缘不顺,便妒忌我顺遂,拿我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