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戚夫人逃难来安都那年,她十岁。那戚衡呢?”
“阿衡十二岁,长他妹妹两岁。说实在的,我对阿衡印象更深,对阿鸾快没什么印象了,阿鸾沉默寡言,人很害羞,很少露上一面。阿衡性子温和,小小年纪就有那种知书达理的气度,街坊们没人不从心底里喜欢他,都觉得他长大后会是个造福百姓的好官,就像晏大人、崔公子那样。”
贺初瞥一眼崔彻,现在想想,她阿耶让崔彻做这个大理寺卿颇有深意,天下第一公子声名远播,崔彻虽每天要睡足十六个时辰,但效率极高,行事虽一言难尽,可由他主持大理寺,却人人信服。
崔彻灿然一笑,轻声道:“看我做什么,难道安婆说得不对吗?”
贺初:“……”
“戚夫人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阿鸾的父亲是读书人,这点,阿衡应是随了他父亲。阿鸾的母亲从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她家犯了事,成了罪人家属,被阿鸾父亲遇上,赎了出来。阿鸾母亲十分美貌,他们兄妹俩相貌都生得极好。从前街坊们都说,阿鸾长大以后,是能入宫得到君王垂青的女子。”
何止是垂青,贺初遥想戚夫人当年只有十岁,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名声。说实在的,她阿耶后宫的嫔妃,若是见了戚夫人,恐怕心中都会对她生出或多或少的忌惮。
崔彻对卓见素道:“问为何不入仕。”
卓见素问:“戚夫人的父亲既然是读书人,为什么不入朝为官呢,是因为夫人的身份?”
“不是。”安婆道。
“他家有点特殊。阿鸾的曾祖是衙门里专门行刑的人,据说手上有绝活。”
贺初大吃一惊,那绝活难道是凌迟?
“那是家传技艺,阿鸾的祖父、父亲、甚至阿衡原本都要吃那碗饭的。后来,改朝换代了,好像是前朝取消了那道刑罚,虽然后来的几代人没做这个营生,可祖上做过,被认为折损阴德,容易遭同僚们侧目,所以阿嫣的父亲只读书、不应试。”
这倒让贺初想起顾汾说的话,他说,常人多半是读书、应试、入仕途,可从小戚夫人就对他说,家中不在意这些,没有执念,想不做便可以不做,所以他读他的书,应他的试,却不一定要为官。
卓见素问:“戚家先人的绝活是凌迟吗?”
安婆摇头,“不知道,都是他家先人的事,再说,谁敢详细问这个,既怕遭了人家的忌讳,也怕给自己找不痛快,不是吗?”
“戚夫人的兄长带着她来安都投亲,他们在安都的亲戚是……”
安婆想了想,“应是他们的舅舅,阿鸾母亲的弟弟。阿鸾母亲家败落的时候,阿鸾舅舅充军去了,侥幸大难不死。后来,前朝得了天下,她舅舅费尽周折回了安都。可听说,他原先在家就是个纨绔子弟,充军回来,从前偌大的家业没了,不但不思进取,还十分好赌。所以,和阿鸾一家并不怎么往来。荒年时,两个孩子举目无亲,实在没活路了,才想着去投奔他们的舅舅。”
送安婆走后,卓见素道:“我一直在查戚夫人的生活轨迹,她和什么人熟悉,有交集,可从没查到她在安都还有个舅舅。顾大人就已经很神秘了,他们顾家是在前朝时期崛起的,家中人丁单薄,并非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的大家族,连想找个他们家亲戚询问一下都十分困难。顾大人发妻诞下的长子长女,自小就被送出了安都,没有和顾大人戚夫人生活在一起,甚至对他们的父亲没什么印象。对顾大人尚且如此,对戚夫人就更别提了。”
崔彻蹙了眉,“我记得在明月桥下,顾色清的原话是,‘当年我阿娘的家乡遭逢荒年,她随着灾民一起逃到安都’,这句话里没有说戚夫人是和她兄长戚衡一起来的,也没有说,他们来,是为投亲。”
贺初回想当日,“顾兄会不会根本不知道当年的详情。”
崔彻与她对视一眼:“可能性很大,问题就在这里。我们假设顾色清根本不知道当年的情形,那戚夫人为什么要瞒着他呢?如果说,她舅舅纨绔好赌,她对她舅舅印象不好,或者因为某些事两人交恶,对这个人只字不提,倒也罢了。可为什么也不提她的兄长戚衡呢?就安婆所说,戚衡应该人品不错,又和他妹妹相依为命,两人一起来安都投亲。如此重要的亲人,为何她提都不提呢?这一点着实让人想不通,看来这件案子又多了一处让人困惑的地方。”
卓见素道:“大人觉得,戚家祖上的那个绝活会是凌迟吗?”
崔彻摇头,“一则,前朝的事尚能查一查,发生在前朝之前的事很难再查到什么。二则,我比对了一下,前朝倒是取消了好几种刑罚,不单是凌迟。这些刑罚皆要具备精湛的技术。所以,根本无法断定戚家先人的‘绝活’,就一定是凌迟。”
贺初想了一想,“如果从杀人动机来看,凌迟意味着死者犯了谋逆或者无道的罪行。如果说戚夫人是凶手,她又不是大兴皇帝后宫的女子,与大兴皇帝非亲非故,又怎会因谋逆为名私下处决顾大人。再说无道,无道是指顾大人杀害了无辜的一家三口。可戚夫人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亲人了,而且她的亲人死于荒年,与顾大人无关。还有一点就是,纵使戚家先人的技艺是凌迟,这一般只会传男不传女吧?要传也该传给戚夫人的兄长戚衡,传给戚夫人做什么?所以,我们是不是走偏了方向?戚夫人她不是本案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