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妇人在安都举目无亲,又视贺初为恩人,见贺初和崔彻气度不凡,心中萌生出一丝希望,“我姓宋,家住南山县丹青街。郎君姓柳,名直。”妇人摸摸孩子的脑袋,“他是柳家唯一的孩子,柳陶。”
  “其实,我只是郎君的妾室,在南山县的时候,我们从小就认识,原本还定了亲。郎君的母亲是雍王的乳母,后来,他母亲接了他去雍王府,此后就一直陪在雍王殿下的身边。”
  雍王是陛下和娘娘的次子,贺初的兄长,也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原本崔彻只是立在窗前等贺初,听到这里,便移步坐了下来。
  “再见面时,他要和我解除婚约,另娶妻室。我也知道,他和我的身份日渐悬殊,不能强留,所以,家中父母和我便爽快答应了。哪知一年后,他又来了。他和正室不睦,且心里一直不能将我放下,恳求我做他的妾室。
  我们自小相识的情分还在,彼此又不能相忘,在我眼中,没人比他更好了,我便答应了下来。只是有一个条件,我不想陪着他回安都,不愿和柳夫人周旋,只想在南山县独自过我的生活。他同意了。于是,之后我们又有了陶儿,我在南山县也过得十分自在。
  他每月都要来南山县小住一段时日,可自从去年九月,他就再也没来过。他临走的时候,我们曾吵了一回,一度我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我便赌气也不理他。可两个月后,他还是没来。那时陶儿生了一场大病,我一边照顾陶儿,一边等他,他却一直杳无音讯。
  一直到几天前,我鼓足勇气来安都找他。到了他府上,出来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传的是他正妻的话,柳夫人不认我,也不认陶儿,说我只是外室,而非妾室,还让人把我行李里的首饰、银两等只要是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去,她明摆着要我和陶儿流落街头。
  后来,府上有位老丈偷偷告诉我,说郎君去年夏天就病逝了。我大吃一惊,他身体一向很好,在南山县临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毫无征兆、说病就病,说走就走了呢?
  我问老丈是什么时候的事。老丈说,是去年七月,郎君的葬礼也办过了。我心中更加吃惊,因为去年八月,郎君还来南山县住过几天,我和陶儿都见过他。
  我知道,他绝不会丢下我、丢下陶儿。所以我出来的时候,满心以为找到他之后,他必然会接纳和照顾我们,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数。 我很担心他,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又找去雍王府,雍王府的人说,雍王殿下出去了,要好些天不在安都。而我在安都举目无亲,便想着赶紧带着陶儿先回南山县,再从长计议,我们在南山县有家有薄产,我和陶儿至少不会流落街头。”
  崔彻问:“去雍王府的时候,宋娘子有问过柳郎君的下落吗?”
  “雍王府的人也说,他在去年七月病逝了,可八月的时候,郎君真得来过。”
  “八月的时候,你和陶儿见过柳郎君,你有跟他们当中的任何人提过吗?”
  “没有。我心里觉着蹊跷,跟谁也没有说。”
  崔彻思量一番,“宋娘子,也就是说,你是去年八月见过柳郎君、能证明八月的时候他还活着的重要。如此一来,你和陶儿还是不要回南山县的好。明日一早,九郎派人送你去安都,然后到春台县县衙找一位叫卓见素的人,他现任春台县县丞。我会让他先安顿你和陶儿。过几日,等我回了安都,你郎君是生是死,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看如何?”
  妇人迟疑,“敢问这位公子是?”
  崔彻拿出自己的官牒。
  “原来是崔大人。”妇人看后,泪盈于睫,立起身来行了一礼,“真没想到这么幸运,能在这里遇见大人,我本来也是想回南山县后,备齐盘缠,再去安都找崔大人报案。我愿听从大人的安排。”
  贺初和崔彻回到自己房中,贺初心中疑惑:“你亲自过问柳直的下落,是怀疑他的失踪和我四哥有关?”
  崔彻道:“是,也不是。一则是因为雍王,更为重要的是,我一直在找一个这样的人。你还记得,林老丈在心疾发作之前说过的话吗?”
  贺初恍然,“林老丈说,那不是他的刀法。”
  崔彻道:“林老丈被抓,当即就承认了自己是凶手,他说死者死有余辜,他和死者之间有深仇大恨。可他确认尸体的时候,却突然改了口,他说,那不是他的刀法,还激动得心疾发作,当场毙命。
  他看到的尸体,是顾大人的,当然不是他的刀法。
  当时,我也曾推测,还有一具被凌迟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出来,那人身上所用的,才是林老丈的刀法。
  顾大人一案中,其中一封匿名信已经确定是戚衡君写的,那另外一封呢?谁写的?那人认识林老丈,所以说“林老头是义士”,且很肯定地说,林老丈不是顾大人一案的凶手。也就是说他对另外一件凌迟案的经过十分了解,他是知情人,还是主使?
  柳直和那个死者高度吻合。第一,他失踪了,可没有人报官,所以另一件凌迟案迟迟没有浮出水面。第二,时间也很吻合,据宋娘子说,柳直是去年九月失踪的,和顾大人一案的时间差不多,这才会导致林老丈混淆,并对此供认不讳。第三,也是我们经常提起的,凌迟到底意味着什么?谋逆或无道,一旦是前者,那关系大了。所以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先将宋娘子送到大理寺保护起来,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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