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齐妈妈给两人各自挟了只花雕饺子,贺初的那只是红色的,崔彻的那只则是绿色的,齐妈妈对贺初道:“殿下圆满幸福”,又对崔彻道:“九郎平安吉祥。”
崔彻嘀咕道:“这又不是过元日。”
齐妈妈道:“去年元日你不在家,一个人在安都过元日,是不是冷冷清清的?就当给你补过吧。”
挟饺子时,贺初对齐妈妈的手乘机扫了一眼,因为发现了密室,她总是不受控制地把她见到的人,跟密室那几个人的特征对照一番。齐妈妈对崔彻的关切和疼爱肉眼可见,她心中一边惭愧,一边又理性地分析了一番。可那双手,虽没有刻意保养,但看得出来,是在多年养尊处优和安宁岁月中养成的一双手。不是那个掌心粗粝,指上有薄茧,掐着崔彻脖子的人。
齐妈妈说话细声细气,一口吴侬软语,但比起那人唱歌时的软糯婉转,她杂有安都一带的口音,略显生硬。所以,也不是密室里唱歌的那人。
“殿下在笛唱阁吃住可还习惯?
贺初又将齐妈妈的眼神扫入眼底,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多心了。她眉目舒展,一脸的心平气和。想她从一位陪嫁侍女一跃有今日这样的地位,性子该是多么的硬气,人该是多么的踌躇满志,不可能是那个充满怨恨的人。
尽管如此,她答得滴水不漏,“吃的方面很习惯,睡的方面,我在哪都无法安神,夜里总胡思乱想、疑神疑鬼的,有时还有梦游的情况。”
“九郎小时候也这样,但后来找到一位高明的郎中为他医治,渐渐好了。”
崔彻轻嗤一声,“很高明吗?一日要睡足十几个时辰,而且常常睡得太熟太深,正常吗?”
“最初也没那么久,不过郎中说了,你自小早慧,过目不忘,本就和常人不一样。比常人多睡几个时辰,该是太费脑的缘故吧?”
“那个郎中开的方子还在吗?”
“还在,夫人一直保留着,后来交给了我。”
“给我吧。”崔彻叹口气,“或许殿下用得上。”
齐妈妈取下铜匙,交给一个侍女,叮嘱了几句,过了一会,侍女送来药方。
崔彻看也没看,直接丢给贺初,“就这一张,好好保管。”
齐妈妈挟了一块姑苏酱鸭给贺初,“九郎写信回来,说带来的客人爱吃姑苏酱鸭,这是我亲手做的,殿下尝尝看。”
贺初一吃上便放不下来,索性放下箸,用手拿着。
齐妈妈笑笑,又给她挟了一块,“殿下和九郎一样,都那么爱吃姑苏酱鸭。九郎安都宅子里的庖厨之所以做得不够好,是老汁的时间不够。这道菜,要用到百十年的老卤汁,汁液的时间越长,酱鸭才能越香。殿下爱吃这道菜,是在哪里遇见过百十年的老卤汁了?”
孟小双的阿娘最擅长做这个。不过只要一提起孟小双,崔彻就不高兴,遂道:“回宫的时候,吃过一回,就总忘不掉。”
“唔。”齐妈妈微微一笑,与贺初对视一眼。她眼神温然,面色和蔼,处处关怀备至,对两人关系心照不宣,仿佛是崔氏唯一不会反对他们的人,可总有种亲近不起来的感觉。是自己因昨夜密室的事对人心存戒备,还是像齐妈妈这样干练又持重的人,在世家之首的崔氏,不得不与人保持着距离?
齐妈妈又问崔彻:“带去的杏脯,好吃吗?”
崔彻懒懒点头,“当然好。”
“还有一些,等你回安都的时候,给你带上。听说你是为了救十四殿下,才大病一场的?”
崔彻无所谓道:“早就好了。”
“其他人是生是死,与我何干。九殿下的笨侍女说话没头没脑的,说殿下落水了,我以为她说的是阿九,这才跳下去的。唉,人太聪明了,难免会犯一回傻。”
他顿了一顿,“不过落水之后,才发现我会游水。可我为什么不记得这件事呢?”
齐妈妈咬了半口饺子,默默吃完后道:“你刚出生不久,夫人说,她的孩子怎能不会游水?就把你扔进一个浴桶里,很快你就站了起来,闭着眼睛,头露在水外面。后来,我还偷偷摸摸地在外面把风,生怕老爷发现了,要怪责夫人。你是刚出生的时候,就学会了游水,自然不会溺水,但又怎会记得呢。”
崔彻又道:“那次我湿漉漉地回到府上,就生病了,倒是跟我八岁时的那场病症很像。夜里发烧,有时候甚至有魂不附体,飘得很远的感觉 ,还迁延了多日。我八岁那年是怎么病的,得了什么怪病?”
“夫人带着你,出了杏子坞玩了一趟,回来以后你就病了。至于原因,老爷也很想知道。他问过你,可你说不出来。夫人又一向是我行我素的性子,老爷不想惹她,问都不敢问。郎中说你得了风寒,又受了点惊吓。可是郎中也说了,这对小孩来说,实属平常。只不过那时你身子弱,迁延了一段时间。”
第59章 她是谁
每个答案不仅无懈可击,而且自然而然。崔彻本以为问齐妈妈从前的旧事,能得到一些线索,可答案让他从没有头绪变得更加迷茫。
侍女走进来通传,“老爷来了。”
齐妈妈对崔彻软言道:“老爷从不屈驾来春柔堂,定是想你了,又不好去笛唱阁的。他来了以后,你就别再惹他生气了。你每每忤逆他,回回气得他胸口疼。你如今不住在家里,茶会也就几天,你和老爷还是和平相处,让这几天相安无事地过去吧。而且,殿下也在这里,别叫殿下见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