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崔彻的婚礼,不仅连婚期都定了,就连定在哪一天,他也做不了主。他正想说话,齐妈妈给他使了个眼色,贺初也对着他连连摇头。
  四人各怀心事地沉默,过了一会,齐妈妈问:“殿下是在哪里长大的?”
  “我是在清宁县长大的。”
  见齐妈妈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齐妈妈在清宁县有旧识?”她问。
  “倒没有。”齐妈妈和风细雨道:“听说殿下从小寄居民间,一直以为殿下只是寄养在哪家高门大户,清宁是个贫瘠寒苦的地方吧?”
  “从前是,但地方官用的得当,此后为官的风气一直很好。曾经贫瘠混乱的地方,也渐渐成了一块福地。我虽是阿耶的女儿,可在清宁县数任良吏面前,我始终是那里的一个幸福小民。”
  第61章 书院
  崔恕听她这么一说,那人身影又在他脑际一闪而过。
  那人曾说,天下之大,何处不好。难道就只有杏子坞,才是神仙居?
  仔细一想,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像清宁那样的地方,本朝多不胜数。原本贫瘠寒苦,可只要不是生逢乱世,再加上朝廷用人得当,地方官为人清正,日积月累,的确能成一方乐土。
  他叮嘱崔彻,“这几日,陪着殿下在杏子坞走走。还有,山上的桐林,你们也去看看。”
  从春柔堂出来,崔彻低低一笑,“我父亲是掐我那人吗?”
  贺初道:“从前你不是说,查案可以先怀疑任何人。我这不就是先怀疑,再排除吗?”
  “对我们崔氏的家主印象如何?”
  “风度优雅,家世优越,这两点印象,尤其深刻。”
  “哦?竟然不是独断专行、不可理喻?”
  贺初想起崔恕先行一步的背影,竟是落寞的。
  崔彻悠悠问:“还有什么发现?”
  “老大人在齐妈妈那里,只用了姑苏酱鸭,他和你我一样,爱吃同一道菜。这算不算?”
  崔彻道:“他并不特别爱吃那道菜,只是所有菜式里,只有那道是江南道的菜肴,父亲心中还是很怀念我的母亲。”
  “你连齐妈妈也觉得可疑?”他终于问道。
  “在你心里,齐妈妈就等同于你母亲。我若怀疑她,你介意吗?”
  崔彻住了脚步,“你说说看。”
  “手掌、口音、眼神,我都比对过了,不是她。可笛唱阁的地下密室住着人,那人总要用餐吧,她怎么吃饭?必然还是要在密室里,谁允许人给她送餐,又是谁送食物给她?
  我们假设第一种可能,这件事是老大人亲自安排的,老大人绕过了齐妈妈,命令仆人单独行事。可齐妈妈管理崔氏内务,她真得会一无所知?我们再假设第二种可能,这件事是老大人授意齐妈妈做的,那她就是知情人,她清楚地知道,密室里住着谁。至于第三种可能……”
  贺初瞧着他的神色,“会不会老大人不知道,事情是齐妈妈经手的。可无论是哪种可能,最脱不了干系的人,似乎是齐妈妈。”
  崔彻沉吟几许,“还有吗?”
  “没有了。不过我原以为,能打理崔氏内务的齐妈妈,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她在老大人面前,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我父亲喜欢人克己守礼,那样大约就是吧。”
  “会不会过了一点?人都说,宫中秩序森严井然,我阿耶阿娘身边的宫人,但凡是那种资格老、人也忠心的,和我阿耶阿娘的关系,也没有这般尊卑有别,或许这就是世家的规矩?”
  崔彻萧索地道:“不仅是对我父亲,齐妈妈对我,虽是关怀备至,但也不像宋妈妈和你那般亲近,宋妈妈能念叨你数落你,齐妈妈对我从不曾那样,我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僵着,她多半是苦口婆心地劝说。或许是她的性情吧,她是一个很克制,从不会逾越的人。”
  两人拾级而上,走到山顶,山上开放的不知名的夏花层层叠叠、布满山野,美不胜收。从山顶望下去,袅袅炊烟在花木掩映中漫然升起,那是山下农人聚居的地方,一派平和景象。
  走进桐林书院,便能听见稚子之音,书声琅琅。
  崔彻道:“桐林书院,是崔氏给同宗族的贫寒人家提供读书的地方。这件事是由我父亲发起的,那年他才十三岁,叔祖大概就是看重他这一点,让他做了崔氏家主。桐林书院是他的得意之作。
  “有多得意?”贺初打趣,“比收了顾色清那个最得意弟子还得意吗?”
  “嗯,我父亲生平的得意之作,有两件,一件是桐林书院,另一件就是顾色清。”
  “那你呢,你不介意他看不见你?”贺初问。
  崔彻摸摸鼻子,吃吃笑道:“他好像只看得见我是逆子,没叫他省过一天心。其实,看得见或看不见,我都好好的。他重视也好,忽略也罢,我真得无所谓。”
  “顾色清每次来杏子坞,都要在这里授课。我还没被家里赶出去的时候,也常常这么做。
  桐林书院,是由崔氏子孙中有能力者捐助,书院有财产基础,还有专门的管理人、管理制度、能独立运作,受益者是崔氏族人。
  学生年龄,自五六岁至十几岁。课目和外面的私塾差不多,分启蒙、中期、后期。但区别是,学生在这读书和住宿,费用全免,参加科考的时候,还可以领取科举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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