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我当时想,两人在那样的场合像小孩子一样打一架,也就是丢脸罢了,但二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死四哥,事情就不一样了。所以,是我的剑出鞘,击中了二哥的匕首。我……”
  见她欲言又止,太宗道:“这里没有外人,说吧,吾想知道真相。”
  贺初鼓足了勇气,“我亲眼看见,二哥从袖中抽出的是匕首,而不是字条。而且,我还听到剑击中匕首发出了‘铛’的一声。”
  崔彻沉吟几许,“问题就在这里,太子殿下说,但凡指认他从袖中抽出匕首的人,是在炮制冤案诬告他,可长宁公主、四世家没有理由要联合起来冤枉太子殿下。”
  太宗思忖,阿九和四世家联合起来,冤枉太子,支持雍王。这的确说不通。
  自晏宜开始,从清宁县走出的名臣颇多,但阿九回宫,极少和当初从清宁出来的官员有交集。阿九的志向在民间,不在朝堂。
  再说四世家,博陵崔氏从不过问争储的事,太原王氏在和王室联姻之前,不会轻易做出选择。而其他两家,先站在一旁看着,谁赢了,就支持谁。
  “太子在大理寺,人怎么样了?”太宗问。
  崔彻道:“精神萎靡,时哭时闹,说黑白颠倒,人心不古;还说杏子坞茶会就是一个陷阱,当日在场的所有人帮着雍王殿下,集体陷害他。”
  太宗摁了摁眉心,“南雪也见到那把匕首了?”
  崔彻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当时就坐在雍王殿下下首,臣看到了。”
  太宗又问:“太子说,字条上写着‘茶里有毒,雍王欲取而代之’,茶里有毒吗,验过没有?”
  崔彻道:“在场的人一共品饮了三杯茶,第一、第二杯是裴子同烹的茶,第三杯是卓孤城烹的茶。太子殿下只喝了第一、第二杯,也就是裴子同烹的茶,并没有喝卓孤城的,因此,也没有参与对他们二人的投票品评。
  卓孤城是雍王殿下的幕僚,恐怕太子殿下怀疑,卓孤城烹的茶里有毒,臣着人验过太子殿下的那杯茶,茶水和茶器均无毒。”
  “那裴子同烹的茶汤里会不会有毒?”
  “不会。无论是裴子同和卓孤城的茶,都是烹好后,从一只盏里分送出去的。”
  太宗沉思片刻,“太子说你们都在诬陷他。作为一国之君,吾认为他是死到临头,不得不砌词狡辩。可太子喊冤,作为他的父亲,吾要相信自己的儿子,或许另有隐情。这件案子,南雪继续查,让阿九做你的帮手。”
  崔彻应下,听到最末一句,硬生生将嘴角漾起的笑意压了下去。
  贺初不想和崔彻再有半点交集,可二哥是被她阿耶寄予厚望的人,对着此时此刻她心力交瘁的阿耶,她怎么拒绝呢,只好点了点头。
  *
  经过假山时,就见崔彻抱着手,堂而皇之地靠在石洞旁等她。
  既然躲不开,只好坦然面对,她行了一礼,疏远地道:“崔公子。”
  她在闲止斋昏睡时,他去看过她几次,发现她每次都背对着那篮子花睡,可见心里嫌恶。
  他回了一礼,不冷不热地问:“九殿下腿脚可痊愈了?”
  九殿下?她在心里冷笑,从前是谁随她的家人叫她阿九来着?
  她不看他,点了点头。
  “我阿耶要的是物证和人证缺一不可,没有物证,仅有人证,他作为父亲,便不能不信二哥是被冤枉的。可根本就没有物证,那日走出去的人都被一一盘查过,身上不可能携有匕首或字条,接下来崔公子打算怎么查?”
  崔彻叹了口气,疲惫地道:“太子那边审过一次,我看不能再审了。
  前几日,他软禁在大理寺,焦灼得很。后来,得知所有人的供词对他不利之后,又大失所望,一蹶不振。我只好让太子府的人,将府中好吃好喝的都送来大理寺,好好供着他。就算他平常在府里养的孔雀,还有一只终日聒噪的鸟儿,都挪到大理寺的后院了。
  总之,他在大理寺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宁。他要是在大理寺期间,受了什么刺激,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拉了衣襟,“九殿下请看,我瘦得都快有锁骨了。”
  开头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后面,越来越像撒娇。管他什么锁骨!贺初将眼神挪到远方,“崔公子请自重。”
  崔彻心说:又不是没摸过、没亲过,看一眼又怎么样。
  她顿了一顿,“听说这两年,我二哥偶有疯癫之举。二哥因为四哥盛宠,又有意和他相争,总觉得太子地位不保。你说,难道当时我二哥真得疯癫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你说”,是贺初讨论案情的口头禅。崔彻发现,纵然贺初想跟他保持距离,但他们之间太熟悉、太有默契,说着说着,她便忘了。
  “要我说……陛下登基后,他就是储君。终日被谣言裹挟、焦灼是有可能的,但要说到疯癫,我不信。”
  见他脸上浮上几分得意之色,贺初纳闷,她二哥没疯癫,崔彻得意个什么劲?
  “不如换个目标,查太子的对立面雍王吧。明日你早点来大理寺,还是老样子,卓青莲问案,你我旁听。”
  “卓青莲问谁的案?”
  “你可还记得,在木樨客栈中,宋娘子说,她找到柳直的府上,府上的老丈偷偷告诉她,说柳直在去年夏天就病逝了,是去年七月办的葬礼。可去年八月,柳直还在南山县住过几天,宋娘子和柳陶都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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