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我管不了那么多。凭什么你能在我宅子里,当着我的面沐浴,我却不能去你的寝殿看看?”
  什么当着他的面沐浴,贺初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吗?淋了雨后,又得像上次那样大病一场。”又不想他误会她,补充道:“眼下我二哥这件案子重要,你还是养尊处优的好好查这件案子吧。”
  崔彻忍住笑,细谈条件,“那你不许走,你和我一起在这里避雨。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我怕你回宫的路上被雷劈。”
  贺初:“……”
  算了,避就避吧。崔彻不能淋雨,一旦病倒,的确麻烦。
  崔彻拉着她挤在一处干燥的角落,她避开,往后挪了挪,雨点滴在了她的背上,只得往里靠。
  乌云遮天蔽日,石洞里漆黑一片,只有彼此星亮的眼,她又转身背对着他。
  崔彻在她身后灼灼盯着她,忽然道:“我后悔了。”
  贺初没好气地问:“后悔什么?”
  雷声轰鸣,雨声喧哗,他大声道:“后悔那晚没多要你几次。”
  贺初:“……”
  第75章 春梦
  夜里,贺初做了个梦。
  雨滴四溅的石洞,到处都是青苔的气息,唯有一隅可容身。
  崔彻贴在石壁上,前身若有似无地触着她后背。天风清凉,可他拂在她耳后的呼吸灼烫。
  他笑得浪荡,伸出舌尖,缓缓舔了唇瓣一圈。
  他的唇本就好看,又因这番动作,更添了一层水润和妖魅。
  水汽氤氲,她却浑身燥热。
  他立在她身后,盯着她绯红的耳珠,一遍又一遍说着那句虎狼之词。
  ……
  梦醒时,她怔忡片刻,意识到在自己的寝殿里,这才长吁一口气。起身练了会儿剑,又去逗了逗那只声名远扬的鸳鸯。天刚蒙蒙亮,就出宫去了大理寺。
  走进大理寺的后院,崔彻居然也在。
  她松了口气,他昨日淋了几滴雨,幸好没病倒。
  这位一旦旧疾复发,会一病不起,迁延多日。上巳节后,她亲眼所见,他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整个过程,是多么漫长可怕。
  上一回,他要不是看了老大人的家书,准备打场硬仗,一下子被刺激得全好了,恐怕顾大人那件案子没那么快真正结案,毕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老大人带来的威慑和刺激。
  此时,竹林忽聚起了风,鸟儿惊艳散去。鱼儿沉到水底,荷叶从水面露出尖尖的角。晨曦穿透薄雾,柔和地洒在崔彻身上,他黑发高束,穿了件石绿圆领袍衫,恍如仙人。
  贺初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她二哥的孔雀悠悠晃过,不经意地瞅了崔彻一眼,立马开了屏。
  崔彻伸出手,将她微张的嘴合拢,打量她一眼,不悦道:“九殿下为何总爱穿这件衣裳?”
  他最嫌弃她这件衣裳了!
  她穿着它,跟卓韧在井下待了好几个时辰。那夜被他剥下来,还恶趣味地踩了几脚。想不到贺初长情,不仅留了下来,还洗得干干净净,又重新穿在身上。
  贺初向后避让,忍住想抹一把嘴的冲动,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她不是故意穿来提醒他那晚的事。
  她就两件男装,能不珍惜吗?
  阿娘不让她女扮男装,她被罚俸一年,又因改建崔彻的宅子,到现在还欠着贺龄的债,没有多余的银钱来置办。
  “又不是破得没法补,更何况它根本也没破,为什么不穿?”她看一眼他的外袍,从前没见他穿过,大约是这几天新做的,撇了撇嘴道:“再说了,旧衣衫穿着舒适,不像簇新的,穿在身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果然是从民间回来的,穿件新衣裳,竟觉得不自在。崔彻把脸凑到贺初面前,“九殿下,我这身好看吗?”
  贺初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嘴却诚实,“好看。”
  “为你穿的,见你心情不好,想让你耳目一新,想让你高兴。”他注视着她。
  贺初悻悻地哼一声,心说:我有那么注重外表吗?
  “我从杏子坞把从前给我做衣裳的人,带到安都来了。新缝制了一批衣裳,我打算每日换一件,穿给你看。”
  听起来很阔气。贺初道:“可我并不想日日见到崔公子。”
  崔彻也不恼,心说:不见也得见,必须见。
  “让九殿下一早来,可也没让殿下这么早就来,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他顿了一顿,关怀备至,“做了?”
  贺初:“……”
  “是做梦了。不过,不是春梦,是噩梦。”
  崔彻轻笑一声,“我不信。”
  “自从回了安都,我就一直这样。”她认真道。
  “比如呢?”
  她本想说,她梦见章诩面目狰狞,笑容诡异,皮肤乌紫,嘴里还有一截断舌。
  想想他最怕死尸,遂把话吞了下去。
  “比如,梦见老大人总在逼问你,那个和顾色清谈婚论嫁又言而无信、中途反悔的娘子,究竟是谁。
  还梦见木樨客栈那场冲天大火,我既要守着你,又想救宋娘子和柳陶,有一种既想往左,又想往右的分裂和拉扯。
  还有,笛唱阁的书房里,芙蓉剑上映出的那对眸子,它的主人在我身后,隔着墙窥视着我。”
  虽然不是什么死尸,崔彻还是面色一惨。
  “然后就是昨晚,我梦见你了。之前那些梦,我可不会醒。可崔公子一出现,我便吓醒了。”她眯着眼,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所以你说,你是不是更可怕,你是不是我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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