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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据说一个人能凝望对方超过30秒,就会产生爱情。如果不是爱情,那么至少也是欲望。而欲望,可以诱使一切可能性的发生。
  苏盛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酒杯里淡绿色的液体,顺势就撩开耳边的发丝,露出点缀在耳垂上巨大闪耀的黑色锆石耳环,她宽眼高颧,用适当的耳环点缀,总是能将她整个人都承托得更加华丽而灿烂。
  又一个穿t恤的男生走过来和她说话,女人轻轻皱眉摇头,再转过头就看见那个vip席上多出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腰肢纤细,四肢修长,眉眼鼻口无论是否存在人工雕琢的痕迹,都是完美的,仿佛是从橱窗广告里走出来的模特。
  而且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比苏盛年轻了许多。
  据说从十八到八十的男人都是专情的,他们只专情地喜欢更年轻的小姑娘。从此那光头男人的手臂绕向了那纤细的腰肢,他望向姑娘的神色专注,像一头在丛林中对羚羊伺机而动的野豹,不再多看向苏盛一眼。
  毫无征兆,仿佛有一个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扇得人血肉模糊,神智混淆。女人低下头,顿觉自己的轻贱和愚蠢,轻贱到让人忍无可忍,又愚不可及。恰好母亲在此时打来了电话,女人放下酒杯在混沌的光影下借机匆匆而逃。
  求偶,真是一件百口莫辩的事。
  你可以要求对方的外表,学历,家庭背景,性格爱好,唯独不能要求的是金钱,因为金钱就是功利性。可要求金钱又有什么错,无论男女,已婚未婚,不过都是在感情市场里待价而沽的商品,总有一天会被人贴上标签,然后一锤定音。
  我爱上你的钱,爱上你的肉体,爱上你的家庭背景,和我爱上你的人格,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爱。既然是爱,一种无法去量化的东西,那么就没有尺寸规格重量上的区别。
  不过都是想要得到自己要的罢了,又有什么好羞愧?
  苏盛独自躲在酒吧外的街边接起母亲的电话,她听着风声呼啸着摩擦头顶附近的树叶,在缝隙与缝隙之间穿梭流动,声音如同精灵在夜里的悲泣,有少年拎着一袋煮花生从身边经过,他一边剥,一边吃,一边扔,沿路在黑灰的路面上丢下一窜白亮花生外壳。
  只听见母亲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说:“苏苏,你弟弟开车撞到人,家里的钱都先垫进了医院,你可不可以先拿两万块回家救救急?”
  苏盛抱住了自己胳膊,她看到地面上自己被灯光拉得细细长长的身影,像一片湿漉漉的污迹贴在地上纹丝不动。
  “你到底有没有?”母亲继续催促:“你弟弟现在还在派出所,人没有出来。”
  “不是有保险公司吗?”女人反问。
  “他是酒驾,那个保险公司他现在也不管。”
  “那你就让他关着吧,省心。”
  “你这孩子……”附近的路灯突然熄灭,呼啦啦地暗成了一片。苏盛站在这无边的夜里,听到母亲近乎怒吼的声音,似要盖过耳边的风声。苏盛低头用足下的高跟鞋一下一下地踩地上的花生壳,像被寄居蟹丢弃在岩石上的贝壳。啪叽一下,又啪叽一下。
  “要你帮一下家里,每次都跟要了你的命一样!这么大的事,你作为姐姐……”
  又一个花生壳,用力踩下去,碎得四分五裂。
  女人飞快地挂掉了电话,她有些受够了,仿佛是有风迂回着在身体里内旋,最终形成一颗小小的孤星,带着沉重的重力,将人迅速而剧烈地压向了地心深处。
  然后就听见有人在和她打招呼,抬头一看,是刚才那位拿着宾利钥匙的光头男人。男人比坐着的时候更显矮,不到一米七的个头,肩圆膀厚。他径直走到苏盛身边,像一头饥饿的豹子,直愣地看着她。
  啪的一声,头顶的路灯重新亮了起来。光线又重新回到了女人的双瞳里:“有什么事?”她镇定地问。
  “给你两万块。”
  “ 什么?”
  “两万块,和我睡一晚。”
  苏盛在原地愣了两秒,身体里的星球近乎轰然裂开,伴随着火焰和喷薄而出的气体,在身体内疯狂滴判断,焚烧着近乎干涸的内脏,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耳在轰轰直响,震得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
  她脸色变得很难看,半响过去才憋出一句话: “你有病啊?滚开。”
  “装什么装啊,都穿成这样了。不够我再加点钱。”
  “你给我滚!”指甲死死地陷进了手掌的肉垫。
  “我呸,还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货色。”男人丢下这一句话,走开了。
  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是我。——苏盛突然就想起张美娟在后来对她说的那句话,苏盛站在暗处笑了笑,她也许永远都成不了张美娟。贫穷已经让自己成为了一只肤浅又虚荣的的鱼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觅食的气息。所以,谁都懂得只要向她撒饵,她就会迫不及待地游过去张开嘴巴,等待饲料落进嘴里以此果腹。
  但有人撒下的却不是鱼饵,是毒药,她从不吞食毒药。饿一点而已,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又不会真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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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弟弟这次可能真的就出不来了,说不定还要卖掉房子赔钱,就算妈求你了。”——来自母亲的短信
  苏盛蹲在地上往黑色的食盒里倒猫粮,窗棂将阳光分割成好几块明亮的几何形状,深圳的阳光毒辣,凶猛,一半晒在她的背上,一半将地板烤得滚烫。张美娟那只毛色不俗的暹罗猫应声从角落里窜出来,小步快走到旁边,垂下脑子细口取食,她在滚烫的光线下拨弄它脖子上那一小块突起的毛发,柔软的身体突然就拱了起来,像一座弧形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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