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闵语智瞪着她,“这些根本不是用你的钱买的!”
这句话之后,局面正朝着无法挽回的地步发展。韩韫正要出门,听到这句话就不动了。
“你说什么?”她像被神秘力量召唤一样缓慢转身。
“都是爸的钱!都是爸留给你的!”
过去的东西只属于过去,韩韫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通这个道理。
“别跟我提你爸。”
“你是靠着他的钱开公司的!”
“闭嘴!”
“都是因为——”
“啪!”
闵语智话音刚落,响亮的耳光掴在脸上。
打完这一巴掌,韩韫想起自己要来月经了,这就是严重的经前综合症吧?女人上了年纪,情绪暴躁是难免的,她无法理解那些对丈夫孩子温言软语的女人,尽管她现在没丈夫。
“给我滚。”韩韫手心火辣辣的,五指不听使唤地打颤。
“那你给我钱!”闵语智一手捂脸,一手要钱。
“你还有脸要钱?”
“亲妈赚的钱凭什么不要?”
“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说,我开公司都是靠他吗?”
母女之间曾有过敞开的门,但在谈及闵军泰的瞬间彻底关上了。闵语智瞪着韩韫,用力吸着鼻涕,肩膀一抽一抽的,没过多久,她从妈妈的眼神里得到答案。
母女二人的对话就此结束,闵语智抹干眼泪,抓起书包带冲出家门。
韩韫回到卧室,打开衣橱挑选明天见客户要穿的衣服,视线却落在角落的黑西装,她想起衣服的主人,那个先出轨后去世的前夫。
闵军泰搬走之后还特地打电话给她找这西装,韩韫盯着挂在阳台的西装看了一会儿,装出仔细回忆的样子,然后果断否认:没见过。
此刻,韩韫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又像有奇怪收藏癖的精神病患者,时至今日,她依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偷”这件西装。
“怎么还不接电话?”
于彬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每次见面,韩韫都像在执行紧急任务,说完该说的立马就走,一分钟不多待。越是这样,于彬就越放不下。
书房里,枝形吊灯亮着微弱的光,于彬一抬头发现有个人影站在门口。
“爸?”他一惊,“进来之前怎么不敲门?”
“又不是在公司。”
“我要看书,有事明天说吧。”他知道父亲要讲什么,父子之间的话题翻来覆去无非那么几样。
“相亲的事考虑好了?”于翁前自顾自地来到桌前。
于彬相亲过十八次,大多数是乘私人飞机去国外办的。他在科莫湖畔见过不会说中文的意大利人、在科隆大教堂附近与八国混血儿喝下午茶、和离过三次婚的美国人参观马加什教堂、跟刚参加完成人式的日本人解释中国大陆的扫码支付,这些相亲对象年龄迥异、背景多样,除了性别为女,唯一的共性就是有钱。
于彬头也不抬,“到此为止了。”
于翁前像被人抽了一鞭子,厚实的身子猛地一抖,“不相亲了?”
“是。”
“你大姐都当姥姥了!”
“她是被逼的。”
“你二哥的孩子都大学毕业了!”
“我和他不一样。”
“你四十五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正常,现在都晚婚。”
于翁前的脸涨得通红,“我这辈子唯一的败笔就是你!”
于彬用力合上书,好像争吵的罪魁祸首是这本书。“我先睡了。”他说着推开椅子,躲避着父亲的视线离开书房。
于彬穿过客厅,缸里的金龙鱼摆摆尾巴,朝他游过来。
“你应该没有烦心事吧?”他走到两米多高的鱼缸前面问。
金龙鱼的嘴巴一开一合,吐出几个泡泡,好像懒得回答,很快就扭转身子游走了。
“这破班儿上到啥时候是个头儿!”
“老板请下午茶了,最便宜那种,真能抠死!”
小雨停了,闵语智来到闹市区。她想打车到韩雪竹家,结果定位搞错了,只得在路口提前下车。斑马线前面的成年人都在抱怨恶老板,这让她想起身为同样身为老板的韩韫。
绿灯亮了。
嘈杂的人群集体向前移动,闵语智的腿脚却不听使唤了。
她站在原地,不断有行人跟她擦肩而过,用怪异的眼神看她,她听到女白领说了句“又开始下了”,接着是路人先后撑伞的声音。
来人啊!救救我!仿佛被无形的大手塞了封口布,她连声音都发不出。
街道开始出现残缺,就像完整的拼图被人从中间抠走了几块,露出雪白的底色。与此同时,汽车行驶的声音、水花四溅的声音、杂沓的脚步声、男女老少的对话声全都如海潮般向后退去。
“滴——”
伴随着刺耳的汽车鸣笛,对面的绿灯转红,街景复原。
闵语智的身体瞬间恢复正常。
真是虚惊一场,她大口喘气,反手从书包侧边的网兜里掏出折叠伞。她刚撑开伞,绿灯又亮了,她率先踏上斑马线,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这条街,莫名的诡异感越来越浓。
总算过了马路,她忽然闻到韩韫卧室的香熏味,正当她疑惑味道是哪儿来的,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肩上。
“语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