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就是,明天上午就出发了,没听说临时换人的!”乔玉迪一板一眼地说。
“对啊,你是老员工,要做好模范带头作用。”黎莉薇学着新闻广播腔说。
鲍安然跪倒在地毯上,像在给长辈行大礼,“我怕啊。”
对手是云帆集团,吹口气都能让辰星散架,光是想想云帆那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她就腿软,别说竞争了。
门铃响了,何秀雪去开门,韩韫和安珉凡拎着四个大袋子,略显吃力地往里走,文烨其上去帮忙,动作麻利地从二人手中接过袋子。
“现在天热了,做饭吃怪麻烦的,”安珉凡说,“我们去了趟餐厅,直接把饭买回来了。”
“我去楼上吃。”韩韫随手拿了个盒饭上楼,她需要一个人静静。让她挂念的除了闵语智,还有于彬。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接到姜娜娜的电话,说可以给她安排司机,接送上学放学,因为开着扬声器,安珉凡用力点头,但韩韫婉拒了。
于彬的做法超出了朋友的界限,但韩韫并不擅长处理男女关系。她盯着盒饭里的西兰花,没有任何食欲,不知为何想起二十五岁的冬天。
市区下着暴雪,韩韫和闵军泰走出图书馆,共撑一把伞,半路看到一对情侣正在吵架。
撑着伞的闵军泰问她,“我们以后会不会吵架?”
韩韫脱口而出,“吵不起来吧。”
“结婚之后呢?”
“结——”韩韫一愣,红着脸看向他。
曾经越幸福,回忆就越痛心,再次恋爱又能怎样?爱人会变心,关系会破裂,未实现的约定会变成火焰,将今后的日子烧成灰烬。
韩韫像雕塑一动不动,直到饭凉了也没吃一口,她把饭盒盖扣上,打算拿去厨房加热,冷月芬打来电话说韩韫醒了。
“我去趟医院!”韩韫咕咚咕咚跑下楼。
“怎么了?”何秀雪的筷子还在嘴里。
“我妈醒了!”
“一块儿去!”何秀雪的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
“我也去!”鲍安然噌地站直。
“你别去了,我开车送语智过去。”
“就是啊,”董立樱说,“你赶紧临阵磨枪吧,明天上场了。”
韩韫赶到的时候,闵语智半睁着眼,别人问话她就答几声,目光始终定在白墙上。医生过来看了,说是没有问题,嘱咐患者安静休息。
“我想在这陪着。”韩韫拽着病床,好像有人要把她硬生生拉走。
“你明天不是要跟我们去讲标吗?”何秀雪扶了下眼镜。
对,讲标就是明天了,韩韫叹了口气,和闵语智单独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韩韫是被敲锣的声音吵醒的,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一睁眼,乔玉迪左手拎锣,右手举着小锤,“起床啦!”
她在眯着眼下楼,脚一沾客厅,立马精神了,眼前,除了鲍安然和文烨其,所有人都穿着荧光绿的t恤,胸前印着玫红大字:
辰星必胜。
韩韫倒吸一口冷气,简直是堆发光的猕猴桃,“你们要穿成这样去万洲顿?”
“对啊!”何秀雪说,“有问题吗?”
51.退堂鼓达人
1990年春天,连续下了两夜雨,水泥地面开始往上渗水。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鞋底踩过的闵语智的脸、肩膀、胸膛,最后碾在胳膊上。
“天杀的!早知道一出生就把你卖了!下贱东西!”骂完这句,男孩推开狭窄的木门,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一群蚂蚁路过,咬噬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麻酥酥、针刺一般的感觉把她从黑暗中唤醒。
闵语智仰面躺在地上,眼前架着一根木头横梁,上面拴着黑色绝缘线,尽头连着光秃秃的黄色灯泡——这便是屋内唯一的光源。
她的回忆还停留在傍晚的石子路上,现在却成了拳打脚踢的对象。男孩很瘦,身材跟葛然峻差不了多少,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闵语智试图站起来,胳膊却像废了一样软绵绵的,她想转身,肋骨和肚子却巨痛无比,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再次躺回地面,跟蚂蚁作伴,窗外传来两个男孩的对话声。
等等,闵语智盯着灯泡,头脑被瞬间的恐惧攫住,难道我现在经历的,就是妈以前——
思绪戛然而止,她不敢再想下去。
那年,韩韫十一岁,二哥偷家里的钱出去买烟,她发现之后告诉了爸爸,结果被一通毒打,断了两根肋骨。自那之后,直到双亲去世,韩韫再没说过话,为此,不知情的邻居都管她叫“小哑巴”。
“您醒啦?护士!她醒了!”
近乎狂喜的叫声,接着是鞋子在地毯快速走过的声音,闵语智带着氧气面罩,每一次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眼前,模糊的色彩交替闪烁,她缓慢眨动眼镜,图像逐渐清晰,是两个穿白大褂的护士。
“各项指标都正常。”护士看过监视器后说道。
“今天能正常吃饭?”冷月芬问。
“可以,固体食物也能吃,一定要细嚼慢咽,”
“行,我知道了,谢谢大夫!”
冷月芬的身影又开始模糊,闵语智看到自己蹲在卧室里,韩韫躺在地板上,接着画面一转,来到大门外的救护车,然后是虫子一般缓慢蠕动的手术室大门、望不到头的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