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陈德鸣望向站在江独慎身后的高大男人,确实非常年轻帅气,不是当下流行的奶油小生,而是带点攻击性的野性难驯,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好脾气有耐心的类型,但是之前老江却对他说过,对方“忍耐力超群”,对他的信息轰炸骚扰表现得格外包容。
“陈德鸣。”他向前走了两步,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
明朗懒洋洋握住:“明朗。”然后突然倾身贴近江独慎耳边,调侃:“看来这位又是江哥的‘两个好朋友’之一了?”
陈德鸣总觉得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
但江独慎没听出来,只是点点头,简单说明:“他和之前带你去的那家酒吧老板一样,都是我的高中时就认识的朋友。”
明朗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歪了歪头,笑着点评:“周六早上九点就登门拜访的好朋友,真的不多了呢。”
“……”
“……”
江独慎和陈德鸣同时沉默,前者是在分析这句话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后者只觉得从这话里感受到年轻人的森森恶意。
明朗一副不认为自己这话有什么奇怪的样子,甚至还热情地往屋内扬了扬手,“来,随便坐啊,陈哥。”简直就像是这家里的另外一个主人一样。
陈德鸣被这人一声声“陈哥”喊得寒毛直竖,一时也顾不上深究里面的怪异感,还真傻愣愣跟着人走到沙发上坐下,直到对方在厨房里大声问他要喝茶还是咖啡,他才猛然醒悟。
“老江,确定我来的是你家没错吧?”陈德鸣嘴角抽搐地斜了一脸淡然坐在沙发对面的江独慎。
江独慎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陈德鸣扶额,心里有点想吐槽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起。
“你还好吗?”最终,陈德鸣还是回到自己来找对方的根本目的上,他看了眼厨房里的人,压低声音:“老江,你们又和好了?”
江独慎垂下了眼,盯着自己手上的黑丝手套,刚刚明朗掌心的温度仿佛穿透了这层薄薄的真丝,让他产生了一种和对方肌肤相贴的错觉。
半晌,他摇摇头,平静道:“不存在所谓的‘和好’,我们从未吵架,一直以来都是我单方面不正常,对他做出不好的事。”
陈德鸣叹息,作为好友,他自然是站在江独慎这边,一切以他的喜好为考虑,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明白要和一个人格障碍病人发展亲密关系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有些伤害在不知不觉间就会造成,而人格障碍病人却并不会意识到这是在对别人造成伤害,江独慎现在能清晰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异常并加以控制,也是因为他曾经接受过长期高强度的治疗,已经对自己的病情有较高掌控力的缘故。
“陈德鸣,你认为我的病情是否稳定?”江独慎突然问,神色淡淡,眼底却满是认真谨慎,他在评估自己的病情,也希望听到自己主治医生的专业评价。
这非常重要,影响他决定是否要回答早前明朗问他是否生病的问题,虽然他当时回答了,但明朗和他自己都知道,其实并没有说真话。
陈德鸣看出了好友看似平静的神情下掩饰的紧张,意识到自己给出的意见会对江独慎的某些判断造成重大影响,他陷入了沉思。
说老实话,江独慎最近的表现并不稳定,他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出现过这么严重的发病,但最近却似乎打破了自己辛苦维持多年的状态。
那双手套——陈德鸣看了一眼男人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他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
江独慎对那个叫明朗的年轻人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依赖,因此开始害怕被嫌恶,被拒绝,甚至被抛弃,从而引发了强迫症症状。
陈德鸣此时也有些茫然,他从业后从未有这么一刻,希望能征求自己爷爷陈奇教授的意见,他害怕说出口的是不够专业的判断,害怕他的不专业对好友人生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
过去十几年,江独慎把自己封闭在心理防区,不和任何人发展亲密关系,从而也控制住了病情,保持长期稳定的状态。
但这样真的就是最好的吗?
究竟是孤身一人永久保持稳定的心理状态更好,还是恢复正常人际交往,但承受一定发病风险来的更好?
心理治疗的初衷和根本,不就是帮助病人重新融入社会中吗?表面痊愈了,但心理上实际仍与世隔绝,又算什么痊愈呢?
陈德鸣深吸一口气,有了结论。
“老江,你的病情并不稳定。”
闻言,江独慎一怔,沉默片刻,点点头,空洞和麻木的目光移向窗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然而,陈德鸣却接了下去:“但你有能力控制好自己。”
江独慎有些诧异地移回目光。
“这么多年来,我们都知道你做出的努力,以及获得的成果,每次我认为自己应该要介入的时候,你忘了你都是怎么怼我的吗?”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这句话,江独慎这些年无数次对他说过,也无数次向他证明过。
“我相信你,就如同之前每一次那样,你也应该相信自己。”陈德鸣认真道,“做你想做的事吧,这一次如果你迷失了,我永远在那,随传随到。”
江独慎盯着陈德鸣一会儿,突然轻轻笑了,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外一道高大的身影就一个跨步挡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