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嗯。”秋南亭点点头。
  村里道旁的槐树叶子全黄了,摇摇欲坠挂在枝头,微凉的风吹过,就有几片打着旋飘到地上,被走来走去的人们踩得咔嚓响。
  秋南亭家附近人家很少,门口的叶子就像铺了层薄毯。
  但程木深却没有带他往大路上走,反而是往林子里去。
  秋天的山林里有不少出来储存食物的小动物,在草丛落叶的缝隙里窸窣来去,秋南亭一进去就看见一个树桩边上的松鼠抱着个小青果子蹲着看他。
  两人往前走了两步,那小松树咻一下溜得没影了。
  程木深扣着秋南亭的手指,看他一直低头看地的模样,心里不断泛开闷痛。
  “南亭。”
  秋南亭仰起了脸,却没有看他。
  他眼睛向下看的时候,虽然并未笑,眼角却是向上的,泛着深深浅浅的红。
  程木深摸着他的眼角,一遍遍蹭着,秋南亭被粗糙的指尖蹭得不舒服,抬眼看他,瞳孔随着里面的水光颤着。
  耳边的落木萧萧声轰然远去。
  唇舌相接间,漏出了丝丝缕缕的哽咽。
  秋南亭没哭,他知道程木深是走不掉的。
  浑身酸软躺在被窝里时,他听见818告诉他男主把皂荚水喝了,背对外面闭上了眼睛。
  这夜,几户人家忽地点亮了灯,家里的汉子背着少年或少女,敲响了村长的家门。
  闵建军慌忙套上外衣,和陈跃一起开着车送几个知青去镇上的医院。
  而村子的另一头,程木深在灶房里枯坐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时候,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寝屋。
  ————
  “我天呐,你昨晚听到没,两个车开到镇上去了。我听说是知青们吃东西吃坏了?”刘金洋靠在鸡圈旁边的柱子上,跟秋南亭小声道。
  “我家离村口太远了,没听见。”秋南亭垂着头整理手上的手套,余光扫过正在牛圈里洗地的程木深。
  “程哥昨晚没事儿吧?”刘金洋声音压得更小了,他感觉怎么越说,那边的人脸色就越难看呢?
  “不知道,可能吧。”秋南亭被刘金洋拉过来歇了一会儿,说完话就回到猪圈边继续给猪拌食了。
  村里这几天莫名的变得安静了,十六个知青只剩下三个。
  程木深,以及另外两个暂时还没有勇气面对高考,也不想喝农药的一男一女。
  自从那十三个人走了之后,这三个人在村里几乎不怎么说话了。
  那天晚上之后,程木深每天晚上在家里还是照常看一会儿书,秋南亭会给他兑一杯糖盐水,扒在桌边盯着他的笔发呆。
  程木深肯定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来质问自已。
  在他心里自已可能已经是一个卑劣的人了。
  ————
  十一月的某一天,阴沉着的天,破天荒的出了个大太阳,落日余晖像紫红色的海洋,随着薄云层层缓缓荡开。
  秋南亭在堂屋里把方桌上的油灯点着。
  【宿主,高考结束了。】
  “嗯。”秋南亭面上不显,但点灯的手却控制不住地一颤,火焰轻轻舔舐过他的右手食指指背。
  他咬牙没出声,去灶屋里拿凉水浇。
  浇着浇着,手上忽然混了几滴别的东西,顺着他的脸留下来的。
  他终于没忍住,蹲下来抱着手臂悄悄抽噎出声。
  【宿主,你又没做错什么呐,这不仅是帮男主规避风险,也是给他沉淀的机会。】
  818已经不是第一次拿这种话安慰他了,但是这种话连第一次听的时候都觉得可笑,听多了,就更觉得是种欲盖弥彰的欺骗。
  【而且上个世界男主不就欺负宿主了,这次宿主顶多算扯平。】
  秋南亭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
  哪有这么换算的?
  况且这段时间程木深也不怎么跟他说话,很明显就是又生气又难过了。
  连带着这些内疚和委屈,秋南亭蹲在灶台后面偷偷哭了许久,等从地上爬起来,回头一愣。
  程木深已经在灶台另外一边站了不知道多久了。
  秋南亭对上他紧蹙的眉眼,就心虚地又缩了回去。
  “感觉要被打了。”秋南亭悄悄在脑子里跟818求救,“快把我的身体防护打开。”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被人抓着肩膀提了起来,不过随即被颤抖的唇覆了过来。
  像要发泄什么似的,程木深咬得很重,秋南亭吃痛,却不敢躲。
  等被松开的时候,秋南亭摸了一下火辣辣的嘴唇,有淡红色的痕迹停留在手指上。
  “手怎么了?”程木深抓着他的手指,看见他指背微皱泛红的皮肤,眉头皱得更紧了。
  “烫了。”秋南亭小声答道,说完想把手收回来,泪珠还在眼角要掉不掉的,语气带着点儿说不出的委屈。
  程木深攥着他的手,把他拉到寝屋去找药,有个治蚊子包的药膏,勉强能治治烫伤。
  秋南亭跟个木头娃娃似的,被他拉着走,又被按着坐下,拽着手涂药。
  “被什么烫了?”
  “油灯。”
  “以后我来点。”
  程木深声音冷冷的,说出来的话却让秋南亭暗自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知道了”
  程木深没说话,把秋南亭的手放在一边,撑在他腿间又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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