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就是因为那是个小孩,不是猫狗,我才不会随便生下来。谢姝早有她的打算:对一个小孩负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难事。我今年二十四岁,我制作的第一部电影马上要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我在这个时候怀孕生子就要暂时舍弃我的事业,怎么可能呢?生下孩子之后我又有什么时间来陪伴照顾他?
  可是你不缺钱,请人照顾孩子就好了。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是在保姆而不是父母的陪伴下长大的,根本就违抗我生小孩的初衷。况且我怀孕生子,我和何温洺怎么办?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没错,可我们的关系还没到可以结婚然后共同抚育另一个生命的地步。不结婚就参考国外的做法,我们依旧是男女朋友,但共同抚育孩子,等到哪天结婚了就名正言顺万事大吉,要是分手了还藕断丝连的。麻烦多得我数不清,怎么说我也不会留下它。
  《纸牌屋》
  投生到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挺倒霉的。
  纪行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上怨怼,谢姝却不赞同:如果在错的时间有了孩子,生下来反而是孩子倒霉,不清不楚地出生再不清不楚地长大,一辈子都不清不楚,这种人生多可怕啊。
  医院到了,谢姝不占用纪行时间,立刻下车,扶着车门和纪行道别:姐姐,谢谢你送我,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纪行像是才回神,反应迟钝地回应谢姝:哦那就下次我把方案重新排好再见。
  再见。
  谢姝提前挂了专家号,检查的流程赶在医生换班前做完,血液检查的结果当天就能出来。
  结果是她没有怀孕,经期紊乱是最近环境变化频繁加上睡眠不足的缘故,谢姝看完检查单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对纪行说的都是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不想在这时候生孩子,确实是时机不合适,此外谢姝本身的想法也有一定作用。
  扪心自问,谢姝是有丁克倾向的,她见识过生育对女人身体的损耗,也见证过许多能力出众的事业型女性因为孩子陷入婚姻和家庭的泥淖,谢姝是绝不会允许让孩子成为自己的束缚的。
  她是这样想,却不能保证别人也有同样的想法。疑似怀孕和来看妇科的事情谢姝一句都没跟何温洺提过,她甚至不敢想象把这些事说出来会引出多少麻烦意外来。
  并不是不相信何温洺的为人秉性,倘若谢姝今天告诉何温洺自己怀孕了,何温洺恐怕会当即跪下向她求婚。偏偏这种结果就是谢姝最不想要的一种,两个人的感情一旦有了孩子这种意外出现,一切都会变质。
  喜欢就不再只是喜欢,潺潺溪水般的感情添上山一样沉重的责任,爱意和眷恋都会被消磨得所剩无几。两人爱情不如以往了,却还有个共同的孩子要抚养,到那个地步,人和感情都要面目全非了。
  等到哪天他们感情稳定到不可撼动的地步,再谈论婚姻和孩子这种大事吧。
  谢姝把检查单叠好收进包里。
  直到一月中旬之前谢姝都在跟纪行和宣发公司商议具体的宣发方案,一月下旬圣诞节假期结束之后她就飞去洛杉矶敲定发行权出售的合同。
  第一次会面谢延歧也在场,他并不发表言论,也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沉默坐在一边,偶尔为他们的杯子添水。
  负责商谈合同的人是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说话的方式却堪比十几岁的年轻人,见到谢姝的第一面他就开玩笑:噢,如果我的同事们知道您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这项工作应该不会留给我。
  玩笑对正事价值不大,却映射出对方的态度,谢姝也和颜悦色地称赞了他选的餐厅:由凯文先生负责这项工作其实是我的幸运,订到这家餐厅的位置应该很麻烦。
  不是我的功劳,凯文瞥了眼谢延歧,餐厅是谢预定的。
  是吗?谢姝惊喜地看向谢延歧。
  谢延歧顶着他们的目光淡然笑笑,把话题推回主要内容:等我们谈完正事,再来分享定位置的技巧。
  话题自然而然回到工作上,谢延歧满意地噤声,旁观谢姝和凯文你来我往地谈合同。
  成年之前他和谢姝都是在一起长大的,谢延歧清楚谢姝聪明,也想过她会从聪明的小女孩长成优秀的大人,他却因为刻意躲避失去了亲眼见证转变的时机。今天他格外幸运,有机会一瞥长大后的谢姝模样。
  他想入非非时,搭在膝盖上的手被突然被碰了碰。桌上只有三个人,会碰他手的人只有谢姝了,手指抓着他的手背,任由掌心被翻过来朝上,柔软温暖的手指在他的手掌心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在心中描摹一遍这些笔画,谢延歧端正的神情差点绷不住,嘴角不受控地向上翘起一点。
  谢姝写的不是正常的文字,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大意是高兴和喜欢的意思,她是想表达感谢他费心定餐厅。
  做的事还像个小孩子,抬头一看,谈合同时又绵里藏针咄咄逼人起来,哪有人能这样一面成熟另一面幼稚的。
  谢延歧在心底不由自主笑起来,整个人的心态都明朗起来,一时得意忘形,他竟然反手抓住谢姝的手,手指习惯性地与她相扣,掌心贴着掌心,手指蹭着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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