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陈家依然待她如女儿水,可她却要收干眼泪又继续回到赵家煎熬。
3.2
云秀回到埠村时,天已黑了,门口无一人,她阴悄悄摸入大宅。凌老太眼尖瞧见了,见她总是出入无间,一无来言,二无去语,这最是让她恼火的,顿时拉下老脸,啐口骂道:“贼不像贼,倒像是扫门星。”
云秀当没听到,径直走进新楼。当她将手提包打开,只见包里多了一个袜子,袜子里装了胶带,层层叠叠,再打开是一叠篾旧的钞票,一时眼泪乱滚,自己许久独坐在房内发悲。
直到她听见厨房传来响声,她知道凌老太打瓮墩盆,实际上是呼喊她去帮厨。按赵家的规矩,过节头一天晚上要备好菜,今天她们还要熬夜准备过节的两大桌菜。凌老太也不喊,见云秀迟迟不来,尖酸的嘴骂起来,云秀脚上踟蹰了半久,下楼了。
凌老太见云秀来,脸色渐渐回转。此时她忙着备菜,没有云秀帮厨,她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这一点她清楚,故一脸慈和,动作轻柔坚定,说话也和气,轻说:“先把浸透的笋切好,腊大肠洗净。”
云秀自然听出她的巧伪,仍不肯理她,想着她挖自己的眼珠时,想着身上受一锤一棒时,在凌老太面前张嘴说话变成极其痛苦的事,她肚子里缠绕一团恶气,嘴上想张不能张,继而好气不气地回道:“晓得!”那一声充满暴怒和怨气喊出来,她又觉得自己失了道德似的,当凌老太再与她说话时,她便强忍得自己冷静下来,规规矩矩的声气,又和气一些了。
待菜全部备齐已半夜了,这时荣芝才回,一进厨看见婆媳和洽,这难有的氛围最得他的心,看云秀越发的忍耐可亲,凌老太也慈和可敬,一时喜在眉梢,喜葱葱说道:“哎呀呀!哪个屋场在置办好生活啊!”凌老太也喜色回道:“赵家屋场。”云秀不理他,见了荣芝又火恨似的,转身回楼去。
云秀洗完澡进房,她挨着荣芝躺下,满心的依偎着荣芝,握着他那双大手,吸他身上那重鼻的油皴味,荣芝没有睡着正等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云秀心里有多恨此时缠着有多深,她实在不明白白天那么恨他,到晚上依那么紧,而现在被他压在被窝里干这事。
少时,云秀禁不住“哎哟喂”一声,?毛毛睡梦中被母亲这一声惊醒来,刚想喊,竟又听见父亲笑嘻嘻的声音,紧接听见母亲说“那些人怎么在床上翻滚呢”,那床时不时发出细微的摇曳声,以及他们呼吸急促声,毛毛全部听见。她知道父母在干什么,她天生敏觉,只要一看大人的眼色,声气便能猜出几分,再加上埠村这类行为夸大、张狂、在孩子面前嘴上从不遮掩,行为也开放,多数半大孩子都懂得,毛毛只得装睡。
次日,正是中秋节,凌老太的女儿要回来过节,她有四个女儿,分别是赵颖慧、赵明慧、赵敏慧、赵志慧,老大对她有恨,最小又嫁得远,都没怎么回来。
今天回来两个,一个同村的二女儿赵明慧,一个离镇较远的三女儿赵敏慧。曾听说‘旧社会有种老女人,面对年轻的女人,只要不是自己亲生的,就要想法设法给她罪受。’
而凌老太却是比这种老女人更狠,连亲生的也不放过,在她眼里,女人就是水,养活闺女他家人,迟早是泼出去的水,趁亲生女儿成为别家人前,她发狠的指使掌控她们,为这个家、为兄弟卖命。凌老太生了四个女儿,没一个与她亲近的,只每逢年过节才回来,嫁出去的女儿再回来便是客,凌老太最重客套,回来了仍是分外客气。
外面一辆大卡车轰轰响,停在坡底下,接着下来三五人,凌老太早已迎上去,凌老太看着女儿赵敏慧较从前越发富态了,只见她面若银盘,浓眉大眼,面带傲气,尤其闭嘴时努嘴时显出的皱纹嘴跟凌老太一模一样,旁边是她丈夫张德佑,则温存和气。三个孩子下车便扑到凌老太怀里,争相喊:“外婆,外婆。”凌老太左怀右抱乐得喜泪夺眶而出,见三个孩子一个个生得斯文清秀,圆头圆脸,大眼睛忽闪忽闪,怎不叫人欢喜。
一行人正爬坡上来,赵敏慧先盯着园里的菜,叫好道:“好一园菜,长得葱葱郁郁。”
“只怕你不要,这比不得你家,你住的是大楼,吃的是买菜,我们是吃惯了蔬菜饭儿。今天家去时,你看着什么菜尽管说,你也别进园,叫你哥嫂去摘,莫沾脏了你双手,泥巴西西。”凌老太说。
“张德佑今年又买了一辆新卡车。这几年新旧拢总数十辆,除了张德佑和他亲兄弟各开一辆,还请了数十个师傅轮流开,请人不容易,三酒四饭五点心,蔬菜都要批发,这园里的菜,除日常家里吃的,其余都可以摘去,我用卡车拖。”凌老太听着女儿的话眼睛不由看向张德佑,这样的大家大业,连影子也变得深敬起来。
云秀正躬身在菜地里除草,紫荆篱笆墙挡住了,他们没瞧见。云秀听见他们说话,她低声啐道:“呸!又打我菜园的主意,次次薅去半园子菜,连种根都不放过,还没一句好气好话,只占得便宜的角色。”云秀心里怨屈,凌老太四个女儿个个盛气凌人,不把她放眼里,还添苦添难。
见他们已爬上坡,她也伸直腰背站起来,赵敏慧见了大喊道:“嫂嫂,你在园子里,刚刚没瞧见你,你那一身膘肉藏着好哦!”
“赵敏慧,张德佑来了,一早上正等着你们,快进门。”又见那三个孩子也争先叫她,她大笑应着,赞道:“好儿好女,啊呀!个不得了的样貌,比一比你们家的,我们都是些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