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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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整整十二个小时,从苏黎世落地上海。
  纪归呼吸到国内的第一口空气,觉得好像与瑞士的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国内的八月可谓炎热至极,就好像进入了巨大的蒸笼,呼出的气息都能灼伤人。
  月底大学开学报道,纪归与同来的朋友在上海停留两日调整好时差,便乘高铁一路往北,到达了南京。
  纪归的朋友大他几岁,几年前在苏黎世毕业,此番来中国首要是公司公派出差,其次便是遵照纪归母亲的委托,将人安全送到学校。
  纪归去年申请成功了母亲的母校d大,作为美术学院交换生入校。
  上午报道完,中午就被学长学姐热情拉去系内的饭局,说是为了欢迎新同学,早早便布置好的。
  纪归听闻过国内的劝酒文化,且他们点的大多都是自己没喝过的白酒,纪归人菜瘾大,几巡杯盏下来,脸颊已经有些泛红,在醉酒的边缘摇摆。
  “小纪中文说得这么好,之前在国内呆过吗?”
  纪归已经记下在场所有人的名字,问话的是班长,长得很高的男生,南京本地人。
  “小学在国内上的,出国之后在家里都说的中文。”
  纪归说到这儿,口袋手机恰好震动两下,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同他一路过来的朋友。
  “我出去接个电话。”
  有同学冲他举酒杯,笑他是不是要尿遁。纪归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就听班长说了句滚,让纪归慢慢来。
  这个饭店装横典雅大气,内里多是单独的包间,隔音很好。
  朋友打电话过来简单问候几句便挂断。
  纪归不想理立马回包厢,便在走廊中低头乱晃,点开几位瑞士朋友发来的消息。这个时间苏黎世应该刚日出,怕是他们起床就向自己问候了。
  一一用心回复完,纪归将页面刷新了几次,确定了母亲在他落地的这些天,并未单独发消息与他嘱咐些什么。
  纪归也没失望,将手机收起,抬眸看自己晃悠到哪儿来了。
  就见对面马路穿流不息,属于南京特有的复古式高楼大厦立于两侧。
  他反应迟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出了饭店大门。
  胃里涌起一阵酒气,纪归连忙捂住嘴,背靠墙蹲下缓劲。
  不得不说,国内这白酒确实够毒辣,才三杯下肚就好像灌了几斤白啤一样,虽然这两者也没什么可比性。
  纪归这么想着,抬手往脸上徐徐扇风,忽而听见脚步声。
  他正奇怪这周遭车水马龙的,怎么好像就只有这阵脚步声格外清晰,目光无意识往前看,入眼是一双比直修长的腿。
  喝了酒脑子不好使,但纪归能想象出,面前牛仔裤内包裹的一双长腿,会是怎样的形状与肌肉线条走向。
  总之,这是一双很美的腿。
  抬眸还未待看清,这道身影便径直擦过身旁,往饭店里走。
  期间,纪归知道这双长腿的主人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他这个酒鬼。
  纪归后来想想,这应该算是他与龚准屿的初见,虽然他同龚淮屿提起时后者只说没印象。
  不过也幸好他与龚淮屿的孽缘够深。从那天醉醺醺回宿舍后的第二天,两人又在校内篮球场上碰见,这才算是龚淮屿对他们初见的记忆。
  纪归一直喜欢采风写生,他人瞧着瘦高,手劲却是常年背画材练出来的强大。
  听同学说校内的蔷薇花如今开得极好,下午纪归便听话地拖着一大堆画材,在偌大的校园内穿梭乱逛。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斑驳散落一地。
  经过篮球场时偏头往内看,场内观众不算多,吵闹声音却很大,好像是两队学院的人比赛起了冲突。
  纪归没有吃瓜的好奇心,路过敞开的铁网门,目不斜视地拖着画具往前走。
  也不知也谁骤然尖叫了一声,纪归被吓一跳,侧头望去,恰巧,迎面飞来一黑影。
  他呆在原地,大脑在一瞬间空白,旋即,后脖颈一紧,一股力量将自己猛地往后拽!
  这力道太大,纪归站不稳脚根,“哐啷”一声,画材连着他整个人向后倒。
  余光中,只瞥见一道颀长身影立在了身前。
  纪归眼睁睁看面前人将飞来的篮球轻松拦截下,托在手心,而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骨隐隐泛痛。
  这痛感,纪归觉得还不如被篮球砸一下,反正一个是脸疼,一个是骨头疼,二选一的话,他情愿选择前者。
  他从下往上看,就见那条熟悉的牛仔裤,以及面前人低头看废物一样淡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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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归隐约感受到怀中的包被人接过去,随即一双手拽着他站起来。
  他低低咕咕地含糊着,还沉静在回忆中,“龚淮屿,你救球不救我……”
  “说什么呢?”
  “……”不是龚淮屿的声音。
  纪归这才抬头看人。
  见舒言烛一张脸都快贴到自己面上了,是真没听清自己方才在自言自语些什么,眼里满是探究。
  他不知道舒言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呆愣片刻,下意识道:“邹彦问我要你的号码。”
  说完,怕舒言烛不知道这人,正想解释一下,就见后者很轻地拧了拧眉。
  “你没给吧?那人说是你同学,我瞧着他脑子不太好使拒绝了。况且,我就快脱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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