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护士道:“去的高女士病房,是不是你哥哥纪先生?”
  纪归摇头,径直快步朝病房走。
  外婆的房门虚掩着,应该最后一个进去的人没将门关好。
  他先是在门口静站了多时,却未听见里面传出半点交谈声。
  纪归有一瞬怀疑是不是人还没进去,抬手要去握上门把手。
  下一秒,房内才像是手机加载成功,终于有了细微的动静传出。
  但这动静要纪归一只耳朵贴在那条缝隙上,才能听清楚里面的大致谈话内容——
  “这段时间恢复的都挺好的,脑梗手术是不推荐做的,病人年龄大了,手术风险太高,好在现在药物干预很顺利。”
  护士说的是流利的美式英语,纪归听得出来,这是之前在国内一直与自己电话联系的那位女护士。
  他们竟然在聊外婆的病情,乍一听起来,就好像真只是病人的家属来探病。
  这让纪归想不通,难道对方大老远跑来苏黎世,就是为了避开自己,来看望和自己丝毫没有关系的一位老人。
  手柄被自己掌心的温度捂热,纪归一动不动地立在门板和门框之间凹进去的一小块空间。
  熟悉的嗓音传来,还夹带着感冒一样的鼻音:“病房设备都升级到最好的了?”
  纪归眼眸一动,攥着把手的指节颤了颤。
  “是的,本来还想给副卧室换一张新床,但纪先生说不用麻烦,让给了隔壁病房的一对夫妇。”
  里面响起脚步声,听着样子或许是在两间独立的休息室门口转了一圈。
  “两张床都换一下,定期消毒没有,纪先生说不准哪天晚上就会住下。”
  “好的,床是每天早上都有专人过来消毒换床具。”
  一问一答的,谁听都像是上司与属下的对话。
  “老大,纪先生他们应该快上来了,李司机在楼下等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
  “我送二位。”
  纪归松开手,整个人往后退一步。
  病房内的脚步声又骤然停住,龚淮屿的声音低低的,似隔了层纱,在冲别的方向说话,用的还是中文。
  “听说纪先生给你了不少小费,以后要是再收,你就自己另寻一份好差事吧。”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
  厚重木门从内打开,病房内光线极好,竟比在走廊上还通透几分。
  纪归眼前先是发绿,但眼睛依旧是一眨不眨的,直到对面人说话声戛然而止,纪归才终于看清站在正中间的人。
  而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望向自己。
  纪归眼前太花,看不明白一瞬间,那双眼睛划过的复杂清楚。
  两厢静默良久,站在龚淮屿身后的沈易彻面露茫然,仿佛在说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旋即立马回过神,去看自家老大的表情。
  龚淮屿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一步,纪归便往后退半步。
  “龚淮屿。”纪归说的也是中文,在场的只有护士听不懂,“你给我过来。”
  -
  沈易彻跟在龚淮屿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地下楼,出医院大门,过马路去对面街道。
  纪归两步并作一步,身后的龚淮屿跟着丝毫不费力,始终与自己有一个手臂的距离,紧凑地跟着。
  步子停在一家基本没人的咖啡店外。
  沈易彻看了眼店名,没记错的话,里面的饮品说是全苏黎世做的最难喝的,能够经营下去纯粹是老板有钱。
  “你可以在外面等着吗?”
  沈易彻蓦地回神,见玻璃门前的纪归回头看过来,视线穿过老大,径直落在自己身上。
  忙不迭点头,他就见龚淮屿也若有所察地转身,抬抬下巴,示意他走远点。
  咖啡厅内放着舒缓的钢琴曲,走进去才看见原来是店家自己在弹奏,别有一番雅致。
  “二位想要喝点什么?”
  老板是个小老头,见有人进店不紧不慢地起身,笑眯眯,拿菜单给他们看。
  纪归站在前台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那一定要尝尝我现磨现做的黑咖啡,喝过的客人都很喜欢,里面有我特制的一种原料,你们绝对没有在别人那里尝到过!”
  “来一杯。”
  身后递过来一张卡,连纪归都还没反应过来。
  老板长眉一扬:“只需要一杯吗?”
  “是的。”
  老板接过,拿出pos机正准备刷,就听后面的男人开口:“再拿一份提拉米苏。”
  不过说的是英语,老板依稀辨认出来,指了指菜单上的一个德语名字,念出蹩脚的英文。
  “稍等,你们找位置坐,一会儿就好。”
  纪归转头看了眼玻璃门,外面没有龚淮屿的那位助理跟着了。
  他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四人软座,落座的时候,龚淮屿在对面莫名其妙地站了会儿,像跟被罚站一样,半分钟后才坐下去。
  这个位置看不到外面的街景,久坐就觉得透不上气。
  纪归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消息,问她花园怎么样,说自己晚点再回病房,现在在楼下处理点事。
  从中午饭到现在,邹彦在对面给自己发了一长串消息,纪归囫囵扫一下,退出前在邹彦的聊天框上表了个未读。
  做完这些,纪归本想抬头去看一眼老板的咖啡做得怎么样了,不料视线对上了龚淮屿沉静如深潭的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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