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我一脸震愕盯着那个婴孩,为首那人把目光转向婴孩,又看着我道:“这女婴的母亲咬了哥几个好几口,我兄弟大腿上的肉都被她咬下来了,我们杀她的孩子不算过分吧,你看什么看,要不要爷几个人也和你玩玩?”
  我喉咙里像被人塞了一把烫红的钢块,痛的难以开口,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谁,下的,令?”
  “什么?”为首那人笑着问,“谁下的令?自然是我们的大将军和白大夫,白大夫说了,凡是楚人,皆可当作飞禽走兽,或杀或烧,或玩或食,尽可随意。”
  其余几人看见我的脸色,都有些收敛,不再像方才那般放肆。
  “我们快走吧。”其中一人说道。
  为首那人看看他,把戈矛一抖,婴孩滚到地上,他驱马便走,后面人赶紧跟着。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拿出昭翎给我的弓弩,对准他们的后背心窝处。
  一、二、三、四、五。
  五人惨叫着滚下马背,挣扎片刻当场丧命,我抱起那个婴孩,将她的衣裳重新敛好,又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将她背在背上。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状态,什么情绪,我就像踩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色云朵上,脑海里全是茫然,我骑马一路往前,终于进入了城东大居落,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宛如人间炼狱,我放走了马,捡起一把遗落的剑,走到最近的一个屋子。
  屋子里一个男子双手被捆绑着,吊在梁上,他整个脸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却还有一息尚存,正绝望地看着对面柴火处,哑然哭着。
  而对面的柴火堆之后,几个吴兵正排着队侵犯一女子,女子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个碎成渣的破陶罐,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我身上的恶寒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蓬勃之势迅速扩张,从心脏到四肢,冰寒之意浸入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冰人,眼里只剩血红。
  “你是……”
  那人话音未落,就被我一剑砍下了头颅,其余几人看见我,露出惊恐,想要跑出去,我一脚蹬向边上长凳,长凳砸向房门,挡住了几人的退路,我没等他们有举剑机会,便一一砍倒在地。
  我看了那女子一眼,将她被扔在角落的衣裳拾起,盖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上,又砍下那男子手上的绳索,便走了出去。
  四周全是凄厉的哭喊声,我已经不知道该去何处,只是茫然的片刻之间,便看见对面的巷子里滚出一个圆形物体,物体已被烧焦,上面还残留着从从火星,一群吴兵踢着那物体,好像在踢球。
  我走了过去,吴兵看见我,停下了脚步,那圆形物体刚好滚在我的脚下。
  那是一个头颅,早已分不出男女,但看其大小,好像是一个不大的孩童头颅。
  我抬起头,静静看着那群吴兵,心里白茫茫一片。
  正在此时,另一边的大道上,又跑出来两个坐着马车的吴兵,两人后面都跟着一队人马,像是两个百夫长,他们马车后面各自拖着一串人头,一边走,还有士兵一边互相数着对方的人头数,互报数字。
  他们数着数着都看见了我,驾着马车飞驰而来。
  我茫然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疑惑的脸,看着他们看见我身后屋子后勃然变色的脸,又看着他们纷纷将剑尖对准我后严阵以待的脸。
  好多人,好多张脸,好多晃眼的剑光。
  可是我还是感觉自己是个冰冷的躯体,不受控制地踩到一片血红的云上,一切皆是茫然。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又如何能回答他们的问话。
  他们一起朝我攻来,我便举剑刺杀,一圈又一圈人在我面前倒下,又一圈又一圈人围了上来,我像是不知道痛,不知道累,不知道恐惧一般,满脑子只知道一件事。
  杀!
  我要杀了所有人!
  是所有人!
  我一步步往前走,那不知围了几圈的人一步步往后退,一片又一片尸体倒在我身旁,好像为我铺出了一条尸山血海路,我身上中了不少剑,但我已经失去了痛感,只感觉这具身体像被冰封于极北之地,早已化作了冰雕,失去了所有五感。
  我不知道我究竟杀了多少人,直到我的剑都砍缺了,对面的弓箭手终于支援了过来。
  他们围住了我,喝令我不要往前再行一步,我虽听清了那些话,但脑子好像理解不了。
  我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件事。
  杀!
  杀了所有人!
  我依旧往前走,对方为首之人射了一箭,我砍开那支箭,对方怒了,下令全员放箭,我知道我快死了,但无论身体和脑子都没有半分恐惧。
  死就死吧。
  我想死。
  让我死。
  快!
  可惜对方的箭没射出来,一支更锋利更巨大的箭射到了我后面不远处的高台上,高台应声而倒,顷刻间便坍塌成一片废墟,那支箭好像一个威胁震慑了所有人,所有吴兵都不敢动了。
  吴兵没有见过这支箭,我却见过,是攻城的连弩。
  远远望去,一队人马正飞驰而来,为首那人好像是我朝思暮想之人,他顷身往下,斜跨马背,祭出长剑,剑刃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他的马闯破人群,最后停在我身边,厉声嘶鸣。
  他在马背上看看我,又看看我背上的婴孩,目光微闪,最后朝我伸过来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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