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递上干粮,“吃点东西垫垫。”
“还算你有点良心。”林见微将脑子里荒唐的想法踢出去,兑着水啃梆硬的肉干,渡船停靠好,她快速推着轮椅下船。
等真真正正站到地面上,才觉得踏实了些。
渡头来来往往都是早起出海打渔的人,粗布麻衣,带着斗笠,青年男人光着膀子,挤在一起,谈笑风生,扛着打渔的工具,扯着嗓子高声呼喊被人群冲散的同伴。
海水表面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朦朦胧胧,缥缈迷离,不知何时太阳已攀着海平面缓缓升起,金光普照,海面上金光潋滟,浮光跃金。
离渡口不远便是一个集市,穿过集市再向陆地深处走,大大小小的渔村星罗棋布,等翻过小山丘,才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名为路川。
王老三动作粗鲁,皱着眉驱赶,骂骂咧咧,将渡船上的人都赶下去,只留下两个兄弟守在船上,抬步便走进集市里专门买卖奴隶和仆从的地方。
人牙子各个神色不善,手里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风,噼里啪啦朝一群衣衫破烂的人身上招呼去,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身形佝偻的“货物”面黄肌瘦,一脸恐惧,惊叫着闪避。
“啊——”
“都给老子老实点!别想着跑!”
男人身材魁梧,生得一脸横肉,像驱赶猪狗一样抽打着被绳子牵着排成长队的奴隶。
走在最末尾的半大少年接连挨了好几鞭子,腿一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踉跄几次,背上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横飞,人牙子逮住空隙,撒气般又踹上一脚。
林见微实在看不过去,松开抓着轮椅的手,正欲掐诀施法。
常潮生却倏然攥住她手腕打断,手上失了分寸,用力到指节泛白,青筋毕现。
她一怔,低头看他,神色不解,“怎么了?”
常潮生眼底的笑意转冷,到最后被尽数收敛于黑森森的面具之下,松开手,“你还真是个大善人,走到哪儿都喜欢捡个人带着。”
今日是这个奴隶,昨日便是他。
说完,未等林见微反应过来,他径直转着轮椅朝前走,没入攘攘人群。
“哎——”林见微莫名,但也顾不得什么奴隶,连忙追上去,“你等等啊!怎么说走就走了!”
常潮生依旧没停下来。
心头莫名堵着一口气,看她对着随便一个人生出怜悯之心,让他觉得恼怒。
他厌恶这莫名的情绪。
“等等我!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林见微三两步重新握住轮椅把手,俯下身凑近示好,“别气了,你要不要吃东西?那边有馄饨,还有阳春面!”
“不用。”常潮生偏过头,远离喷洒在耳侧的灼热呼吸,脖子却红了大半。
“那好吧。”林见微推着他穿过集市,直奔山头另一边的城池去,“我们先去城里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住下。”
她并不打算在这些靠近海岸边的渔村里辗转,凡人聚居的地方,热闹是热闹,安稳也安稳,但对于治疗腿伤毫无益处。
望山跑死马。
林见微加快脚程,用灵力推着常潮生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中午时分进了路川城。
本想找个小摊先对付过午饭,可常潮生容貌尽毁,戴着面具,这城中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之下以真面示人,难免招致异样的目光,她只好改了主意,先去找落脚地。
跟街边的小贩一番打听,终于推着人七拐八拐,绕进了一条巷弄。
“百家巷,走到尽头,门口挂两个灯笼的那家……”林见微喃喃,转过弯,眼前一亮,“到了!”
步上台阶,林见微扣动门上的铁环。
“谁啊!来了!”院子里传出来女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几点急促的脚步声后,大门应声而开,猛然见到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妇女脸上立马警惕起来,“你们是?”
“你就是王大婶吧,我打听到您想把院子租出去,所以……”
“原来是想租院子,来来来,快进来!”王大婶松口气,脸上堆笑,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把,忙将院门打开将人迎进来,这才看到台阶下坐在轮椅上的常潮生。
“原来这儿还有一个。”说着,王大婶跨出门槛,几步走到台阶下,想搭把手将轮椅抬上阶梯。
林见微连忙阻止,掐诀扶着轮椅上台阶,“不用,我自己能行。”
王大婶见此忙赔礼道,“怪我这个乡野村妇没见识,差点冒犯了仙长。”
“没事。”林见微并不在意,“我们初到此地,很多事不了解,有些还需向你打听打听。”
“是,是,二位快进来吧。”
王二婶带着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院中还堆了不少杂物,最后引人到屋里,顺道提了一嘴租金和押金。
“这儿的房间刚收拾出来,院子还没来得及打扫,让两位仙长见笑了。往日我与家里那口子和孩子住在隔壁院子,平日里不常来这儿。”
林见微扫视一圈,院子里虽然乱了点,但不是什么大问题,总体还算让她满意,尤其这院子宽敞,屋内的陈设也完整,家具齐备,租金也不高。
“那,两位仙长想租吗?”
“你看呢?”林见微转头问常潮生的意见。
“随你。”
“好,这儿我们租下了。”林见微不再犹豫,利落付了押金和半年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