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
  茅草屋没有动静。
  其实云涟也有些不确定,毕竟医仙左丘翁是极风雅之人,这种肮脏、不见天日的地方,实在不像左丘翁会蜷缩之所,他记忆里的医仙青绿裳、酒葫芦,潇洒恣意。
  凌九霄提步向前,道:“我去推门看看。”
  云涟伸手拦下他,“退远些,我去。”
  说着,不顾凌九霄的阻拦,直奔木门而去。
  能让雾珠守门,又藏匿在雪洞深处,这茅草屋里面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要么是左丘翁,要么是什么怪物,他不能让凌九霄去冒这个险。
  木门破旧,门上结了一层冰霜,细看还能看到冰下褐色门上的青色霉点,他手稍微一用力,“吱呀呀——”
  屋内没有窗户,黑咕隆咚。
  暖黄光打在云涟明艳的脸上,鼻梁投下一片阴影,他半边脸亮,半边脸暗,美的惊心动魄,如玉般完美无瑕。
  云涟刚抬起脚后跟,就听见茅草屋里传来苍老、暗哑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看我。”
  云涟心下一动,右脚慢慢往后挪动。
  “阁下何人?在下来此拜访医仙,烦请通传一声。”
  “咣当!”
  重物坠落在地。
  屋里人呐呐道:“你不是她,她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
  寒光一闪,一排银针直冲门面而来。
  云涟躲闪不及,眼前沉檀香香气一晃,他顿时比中了埋伏更惊慌。
  凌九霄飞扑上前,挡在了云涟身前。
  “闪开!!”
  银针入体。
  云涟手足无措,“凌九霄,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凌九霄摇头,“没事。”他转过身,半挡着云涟,露出了身后的老人。
  老人衣衫褴褛,灰白凌乱的发丝,双目浑浊,脸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那一排银针整整齐齐的扎在他干枯的胳膊上。
  他自己挡下了自己的暗器。
  云涟双目圆睁,失声道:“医仙?!”
  面前槁木死灰的古稀老人是左丘翁?医仙一生风流倜傥怎会如此!
  左丘翁双目颤巍巍地望着云涟,视线触及到那张脸时,他眼中浓烈的爱恨情仇如乌云涌动,令云涟心惊。
  他不死心地问道:“她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一定有的!”
  云涟沉默。
  “什么都没有!真的没有,她欠我这么多,她怎么敢死,我等了你整整十六年!”左丘翁声音无限凄凉。
  凌九霄挑眉,云涟小幅度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左丘翁从神女手里带走了一份神器,但他们间具体的纠葛他也不甚了解。
  左丘翁自己在那里哭哭笑笑、疯疯癫癫,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身上再无半点曾经风流医仙的影子,形似疯魔。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疯没疯?他清醒的等着一个害惨他的人,清醒的看着自己疯了十六年,不人不鬼,如今她却撒手人寰,再也等不到了,他再怎么强撑下去,都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真的都是骗他的……
  “拿着,走吧。”
  “都走吧。”
  转瞬间,他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变得灰败黯淡,失去了一切生机。左丘翁顺势瘫倒在地,他太累了,想休息一下,怪不得凡人都喜欢找好木材制棺材。
  云涟眉头一跳,千算万算算漏了左丘翁居然疯了。他硬着头皮演下去,“今日晚辈有一事相求。我想请医仙为我结丹,我是炉鼎之体,天底下能帮我结丹的人,只有医仙了。”
  “什么结丹?”左丘翁古怪的看了云涟一眼,复又转向凌九霄,“你又是从哪里来冒出来的?”
  凌九霄抿唇,一是出于礼貌,二是有求于人,他向瘫在地上的医仙规规矩矩地作揖,“玄天剑宗少宗主凌九霄,见过前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丘翁笑岔了气。
  “我疯了!难不成你们也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生死道侣契!你跟凌柏的儿子,玄天剑宗跟天外天,她是凌柏的执念,你又扯上了他,你们这群人,哈哈哈哈哈哈……”
  左丘翁时哭时笑,分不清在跟谁说话。
  凌九霄对云涟附耳,失礼地议论道:“他是医仙?他……像是走火入魔了。”
  云涟沉默。
  酒葫芦,青绿裳,而今疯翁朽木一枯槁。
  他是左丘翁,但不是医仙左丘翁。
  “我疯了十二年,疯到现在,我清醒着呢。”左丘翁颤颤巍巍爬起来,冷笑道:“一个两个,骗子。”
  凌九霄嘴角噙着一抹苦笑,“骗子,云二公子个骗子。”
  云涟拿苍麟戳他腰侧。
  “哦。”
  “我骗财骗色,我是大骗子,少主快跑啊。跑慢了,可就要被我骗的连底裤都不剩了。”云二公子优哉游哉道。
  凌少宗主脚底钉在了地面上。
  “现在跑了,才是真的人财两空。”凌九霄视线一闪而过,他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却仍旧不死心,半开玩笑道:"所以说,就算是用缚仙索把你捆成粽子,你也得跟我一起拜天地高堂,嫁给我当少宗主夫人。不然白白被你骗财骗色,我岂不是很亏?"
  云涟:“……那少主还挺聪明。”
  “你俩能不能闭嘴。”左丘翁喉间发出“桀桀”的笑声,诡异缥缈,“你结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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