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方池似乎感觉到花竹的哀痛,转了脸对他解释道:“那些没能靠律法伸张的正义,总会以其他方式回报的。”
  侯海听罢,想了一会儿,觉得方池是在说那鬼神之说。说道:“莫非方兄没有学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说?”
  说完也不等方池回答,又拍了下腿道:“是我疏忽,忘记了你武举入仕,不通文墨。不知道也正常,也正常。”
  方池并未生气,甚至脸上带了些和顺的笑意,说道:“幼时教我识字的先生,虽不是名士大儒,但极为耐心温柔。我靠武举入仕不错,那请问侯太尉是靠什么入仕的呢?”
  他声音不大,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如一声炸雷如静湖,炸得席间众人怔愣半晌,就连侯海本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花竹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这是今夜,他第一次觉得畅快的时刻。
  第9章 佳人相望,方池暗遭嫉怨
  侯海在临安之城内,堪称名门之后。侯家虽非世代簪缨,但其父却在朝廷之中风头正盛。
  可无奈侯海本人,幼时贪玩,成年浪荡,吟诗作对勉强,舞刀弄枪不会。终日里除了依翠偎红,便是闲茶浪酒,除了打马过街逛歌楼之外,就是在家里凿池引海,整日里带着狐朋狗友们钓鱼取乐。
  民间百姓不似朝廷众臣,对侯家忌讳甚少。侯家虽位高权重,然而对于平民百姓的生计,却没有什么直接的影响。
  于是不知何时,侯海得了一个“三无公子”的绰号,意为“无才”“无貌”“无功名”,此绰号形容贴切,朗朗上口,一时间竟大肆流传开去,成了侯海无法摆脱的阴影。
  还有那在坊间红红火火的“才子佳人榜”,侯海从十三岁来临安,直到此时妻妾各一房,愣是一次也没有进过。
  一直以来,侯海都对这两件事都耿耿于怀。只恨不得找到那排榜之人,用刀把他切碎;又恨不得许那人黄金万两,只求自己能上榜,一雪被周遭人暗中嘲笑的耻辱。
  等到侯适升任参知政事后,才终于给整日里狎邪游荡的侯海,挂了个太尉的职。
  至此从“三无”变成了“二无”。
  故而侯海最恨别人提他官职的由来。
  今日他听得方池这一句不轻不重地调笑,顿时自尊心爆发,冷笑道:“至少,现在我是你上司。”话间,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手下一重,婉婉被他捏得嘤咛了一声。
  婉婉知道方池戳了侯海痛处,她大气不敢出,只能偷偷向对方递眼色,只盼方池赶快把此话揭过。
  哪知方池瞧也没瞧婉婉一眼,也不接侯海的话茬,仍旧挂着那副似是而非的笑容,看猴戏一般地望着侯海。
  方池这边不说话,婉婉那边却是屡次三番地看向方池,被侯海瞧了个清楚。
  他冷哼一声,一下扯掉婉婉半面衣襟,恶狠狠地说道:“既然如此,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我给各位都备了房间,各自去快活吧。”
  说罢,也不管那边的众人如何反应,就已经撩起了婉婉的裙子,顺着大腿一下下地往上mo。
  花竹出门便走,今夜他算是长了见识,一刻也不愿在这屋里多留。
  “等一等,”方池以为他要离开,拉了花竹的袖口,劝道:“出口处有人看守,这个时候你出不去的。”
  花竹想走,却被方池抓着袖子。
  “现在你出不去。”方池将他往自己屋里带,“对外说起来,这里是楼中姑娘们的闺房,为了安全,在夜间上了门禁。实际上,则是保护来攀花问柳的大人们,免得哪位被人盯上,抓了现行。”
  “可是我——”
  “我知道,但你此时出去,若是遇到同僚就显得尴尬了。”方池说道,“更何况,风月楼处在湖心岛上,一过子时,所有船只都停运,进出都要等天明。”
  花竹也不解释,只是抽回了自己的衣袖,下楼进了刘帙晚给自己留的那间房。
  一路上的歌女和舞姬,像是有着艳俗羽毛的燕子,来来回回穿梭在大堂中,等着有人牵着她们回窝。
  花竹有些头痛。
  方池无奈,默念几遍方与之告诫他的“事缓则圆”,独自进了屋。
  他屋里有一名女子正坐在床边,房内除了她身上的香粉气息外,还有另一股甜腻的味道——这房里点了崔忄青香。
  回忆起刚刚侯海说给自己备了好东西,方池转瞬想通。
  毕竟今天侯海做东,不安排个同进同退,都对不起他今天请自己来。
  侯海做这些,只因为当朝对官员攀花问柳管的很严。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地方就以歌舞艺伎来做遮掩。
  大家打着喝酒吃茶的名义来此,也能勉强说得上是附庸风雅了一把。于是来这种地方攀花问柳,变成了各处官员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虽说如此,同僚之间仍旧尽量避免相遇,毕竟都知道彼此是来做什么的,他日在官场上相遇,也多少有些尴尬。
  除非要拉帮结派。
  自古官场上的派系斗争就无止无休,这不是到了哪一朝能够消除的,很多在位者也都是利用各个派系相互制衡。所以若是同一派系,多半在逛歌楼此事上不会相互避讳,反而会邀约同行。
  一方面是表明彼此间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相互有把柄在对方身上,可以提防。也算是派系间维持内部牵制、不至于轻易解散的手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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