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他原本满怀期待与喜悦,然而,当家门渐近,一股莫名的忧虑却悄然涌上心头。他深知,自从跟了侯海,花竹这个名字在临安城内已然声名狼藉。他不禁回想起方池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中似乎隐藏着复杂的情感,他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试图解读出方池的态度。
  回想当初,方池曾劝阻自己,可花竹却执意前往,如今后悔已晚,幸得那日方池出手相救。
  然而,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他觉得自己蜂巢里走了这么一遭,与方池的缘分或许已然断绝。他深知侯海迟早会将自己握在手中,而侯海也心知肚明,所以今日他并不显得如何焦急。
  花竹在方池的门前徘徊了半晌,望着那灯火通明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家中。
  一时间心中颇有种近乡情怯的感慨。
  花竹进了家门,换来宝娣一声短促的尖叫。他赶忙朝她摆摆手,嘱咐宝娣不要将他今晚回来的事情说出去。
  “这是为何?方池哥哥每日都会来看望我,瞒不住的。”
  “你何时与他如此亲昵了?”花竹戳了戳宝娣脑门,宝娣没有躲,只是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才不亲呢,方池哥哥每日来,只有两件事。”她拉过花竹的手,在他手上掰出一根手指。
  “一件是问我功课,那些子子曰曰,之乎者也,背得我头好痛。”宝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为什么我背的这些,都是一群男人说过的话,之前女人就没有说过或者写过些什么吗?”
  花竹心中一颤,女人,她们大概是写过的,不过在历史里,她们要么变成了男人,要么被抹去了名字。他想到罗庄村口的那座碑和方晓夏的遭遇,有些愧疚地看了宝娣一眼。
  宝娣却并不指望从花竹那里得到答案,随口一问便过,当即又掰出一根手指接着数道:“至于另一件事,就是嘱咐我,若你回来,马上告知他。”她的眼神认真起来:“所以,你逃不掉的,就像我每次糊弄读书,都会被发现一样,没人能逃过方池哥哥的眼睛。”
  花竹的一只手被她用双手握着,模模糊糊地想:若是自己真有个女儿,大概也是宝娣这样的吧。
  他没有抽回手,而是收回了一根手指说道:“所以,第一,你还是每日照常读书。”然后他又收回第二根手指,“第二,明天在他来之前,叫醒我。”
  “你光会给我出难题。”宝娣嘟了嘟嘴,终究没有再说别的,手脚麻利地给花竹取来一床被子。
  第二日天没亮,花竹就去了蜂巢。他临走前,又在方池的门口呆立了一会儿,这一刻,他忽然领悟了咫尺天涯的真正含义,原来,最深的恐惧并非来自外界的威胁,而是那颗已然破碎的心,在面对曾经的爱人之时,生出的疏离与怯懦。
  到了蜂巢,侯海正在听翠鸣唱曲儿,见花竹进来,只抬了抬眼,算是打过招呼。
  “晚上回家去了?”
  “嗯。”
  “怎么没去见方池?”
  花竹心中一凛。
  “你跟踪我?”
  侯海一笑,“我担心你有危险,差了个护卫看着,怎么是跟踪呢?”
  花竹沉默不语。
  “踏实跟了我了?”侯海捏他脸。
  “嗯。”
  “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侯海挥手让翠鸣出去,“我包你是按字算钱的?”
  “你没给过我钱。”花竹放缓呼吸,这房里的熏香不对劲,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侯海笑了:“你想要多少钱?”
  “两百万两,现银。”花竹看着被翠鸣带上的房门道。
  “听说那个小娘子还在你们家?”侯海笑道:“你们一起伺候我的话,也不是不行。”
  花竹见他还觊觎着宝娣,心中一阵恶心,说道:“她马上要出嫁,这两百万两,是她的嫁妆。”
  “我肉还没吃到一口,就要送出两百万两吗?”侯海吃了方晓夏的药,此时整个人发虚,他知道今日恐怕事难成,随手灭了熏香,说道:“上一个问我要东西的人,可是就死在这蜂巢里面。”
  “那我可别步了刘帙晩的后尘。”花竹试探着说道。
  侯海并未否认,反而对花竹说道:“不如我送你一条价值三百万两的玉腰带,戴出去十分气派,也给你自己长长脸面。”
  花竹心动一动:果然,侯家如今拿不出现银来。
  他不动声色地回道:“这东西我是要给家中妹妹做嫁妆的,拿条玉腰带,恐怕不妥。”
  “那小娘子不是被方家认去了,你跟着添什么妆。”侯海还想再对花竹说些什么,却忽然感到肚内一痛,起身往茅厕去了。
  如此又安稳过了一天,第三天的时候,侯海早上接了个口信,匆匆走了。他临走前挤眉弄眼儿地留给花竹一个笑容:“晚上洗好了等着我。”
  侯海走后,一只野猫叼着一封信笺进了屋,信笺香气四溢,花竹刚闻到气味,便知是方晓夏找自己来了。
  读完信,花竹换了身衣服,推门而出。
  大概是前夜花竹没有去找方池的原因,侯海放松了对他的看管,门口两个门神已经撤走,只剩下翠鸣站在门外。
  “我出去走走。”花竹对翠鸣说道。
  “官人慢走。”
  花竹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专挑了小路走,且时不时借鸟雀之眼观察自己的身后,确认没人跟来之后,才转到御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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