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但卡尔却从没这么自然过。
  他觉得自己很卑劣,在这样的时刻,他才不怯于去诉说自己的爱。
  在对方失落时、没能做那个盖世英雄时,他才不害怕自己的爱被当成虚假的、夸大的、盲目的。
  但巴拉克流下泪,紧紧拥抱卡尔。
  比起和阿根廷,双方赛后的气氛还行,德国人实在是太难过了,意大利人也没再折腾他们,都相当有礼貌地换球衣。
  胳膊被绷带固定起来的卡尔被他们薅了一通,准确来说主要是被布冯薅了一通,他像啄木鸟一样往卡尔的脸上邦邦就是亲,搞得身陷青春疼痛剧场的卡尔都有点出戏了,他像一个被亲懵的小猫一样满脸都写着我不干净了,到头来甚至是皮尔洛不忍心地解救了他。
  散场后舆论的纷纷扰扰他完全不想看了,他不关心自己会如何出现在电视新闻,报纸头条里,不关心爸爸,妈妈,妹妹,朋友,甚至不关心队友了,他的脑子好像是一片空白,内心一片异样的平静,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他被带走去拍片,只是很细微的骨裂,消肿化瘀遏制住发炎就行了,绷带吊着,如果情况好的话他甚至可以参加季军赛。
  他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力气说话,好像只是保持眼睛睁着和听懂人话就用尽全部力气了。
  回到基地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头睡去。因为受伤了,而且输掉比赛后根本不急着回柏林备战下一场了,第二天早上没人硬喊他起床。
  卡尔是在中午十二点多醒来的,热烈的阳光就连厚实的窗帘都挡不住,偷跑两丝进来。他孤单单地躺在床上,直到这一刻,想到他们不会前往奥林匹克竞技场,不会进决赛,永远都不会了,他终于大哭了起来。
  即使以后还有机会,也不会是属于他们的主场,不再是布满迷迭香的夏天和18岁的卡尔了。
  再也不会是身边这些队友了。
  好苦啊!人生好残酷啊!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呜咽了一会儿,就这样哭完后,才终于能感觉到自己回到了现实的生活中,回到了人间,才终于感觉到渴,感觉到饿。打开房门,他的早餐放在门边的小推车上,上面放着小纸条,写着:
  “辛苦了,小英雄。”
  今日已不用再控制饮食,这像什么哄小孩的餐桌一般,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什么好吃、什么热量高,就紧着什么来。
  而且还要几个重复的,像是别人从早餐桌上给他带来放这儿的,比如布丁,他一看就觉得是拉姆替他拿了,一挪开果然下面果然也压着撕下来的一小截餐巾纸,把拉姆的字都变得歪歪扭扭了:
  “多吃一点。”
  好苦啊!为什么我们不能赢球啊!
  卡尔又哭了一会儿,一边哭一边把点心吃完了,差点没噎到自己。
  拜仁方面有工作人员连夜飞到了柏林,要亲自问询清楚卡尔的伤势,架势仿佛是要和dfb拼命,就差呐喊出天杀的电饭煲我们家子卡本来新新的,出门前是拉着行李箱笑的,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天杀的老子要报警把你们抓起来,在发现卡尔确实没事就是场上实在是坚忍之后,他们才淡定了一点点。
  像卡尔一样不愿意看电视看报纸和外人联络的空白状态在国家队中蔓延。回到在柏林的基地后,他们唯一一次全都坐到一起关上门,甚至是为了表决接下来的行程——dfb设想的是让他们先去斯图加特,踢完季军赛再回来,在柏林举行庆祝仪式,然后再彻底解散。
  但他们现在大部分人还沉浸在输球的那种痛苦里,而且感觉很羞耻,哪里想折腾这些,恨不得就这么冰冷冷灰溜溜地随便糊弄完季军赛,然后就原地解散各自回家去。
  他们让法国人和意大利人在柏林踢决赛,就在离这个酒店十几公里的地方踢决赛,然后他们还要假装无视掉这一切进行庆祝,这算什么嘛。太痛了,法意占领柏林?洗头乐都没输得这样惨。
  只有巴拉克和卡恩几个队里地位高的球员在出声讨论,剩下的人基本就是坐椅子里出眼睛看着。
  卡尔也觉得累累的,不过比起半决赛当日和第二天的感觉,现在这样肯定是好多了,他不在乎队里怎么安排,觉得什么都行,听前辈们议论的功夫里基本就在走神和施魏因施泰格在他的大腿上玩手指大战,规则是把各自的食指中指立起来走路,然后互相斗殴,谁的两根手指先被一起绞住了,谁就算输。
  他们俩实力接近,玩得不相上下。卡尔因为手上有点没力气,斗着斗着不幸要落入下风,眼看战败之际,波多尔斯基忽然伸手过来挠了挠施魏因施泰格的手心,他一下子发出了小小的噗噗声,卡尔一瞬转攻,成功战胜了对方。
  施魏因施泰格瞪大了眼睛望向波多尔斯基,像是在质问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
  “卢卡斯,专心点,你在闹什么?——有什么意见吗?”
  主持谈话的巴拉克出声。
  “没有。”波多尔斯基瘫坐回椅子上,有点不恭敬地回答:“反正都输了,怎么也不可能像夺冠一样,多折腾两天少折腾两天,没区别,随便吧。”
  在那一刻,大部分人确实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尽管他们低着头不说话,但心里都赞同波多尔斯基的意思。
  最后dfb还是安排了庆祝仪式——因为尽管球队内还要从失败的痛苦和消沉里走出,但对于国民来说,这个结果依然是再成功、再完好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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