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跟着球队到处跑,耽误吃饭休息睡眠是常态。
  工作人员害羞一笑:“不,其实也还好,没问题就好。”
  她是可以这么说,卡尔却从客套话转变为确信她应该是真的饿坏了,于是在停车场半新不旧的自动贩卖机那儿把所有东西都按了出来,分给了留到最后收尾的后勤,陪他到现在的市场部工作人员,还有一直耐心等待的司机。
  大家嘴上说着不该吃这些,实际上却很诚实地扫荡一空了,好歹在回到酒店吃员工餐前能有一口垫垫肚子,虽说球场是有食物供应的,可很多工作人员忙得根本吃不上。
  卡尔不该吃这些,但为了显得自己不要太不合群,或防止被误会为嫌弃便宜不健康的高热量零食,于是还是拆了一小袋糖果含了两颗。
  其实他也非常饿了,卡尔年轻时大家都流行赛前不吃饭,防止在场上“跑不动”,或想呕吐和上厕所,尽管现在的营养师都很反对这种做法,旧日的习惯还是留在卡尔身上。
  但他只是捏着小小的糖果袋望向窗外。
  虽然比他早了快四十分钟就回到他们在汉堡下榻的酒店了,但诺伊尔还是在玩着手机等他。
  胡梅尔斯靠在餐厅门外的墙上,但因看起来太像在等里面的人而不是外面的,所以卡尔没注意他就进去了。
  卡尔确实不太喜欢一个人吃饭,如果都是疲倦的工作人员在最后进食,而他却坐在他们中间的话,氛围尽管不会差,但对双方来说都有点需要格外热情,所以会疲倦。
  和诺伊尔坐一起就不一样了,他们俩一坐,就不会有人靠近,而卡尔也就可以放下表情,放下对食物的关注,不用管旁人吃饭的速度,不用倾听他们说话,只管把勺子往嘴里放就行了。
  诺伊尔笑话他:“不喜欢这个意面?怎么吃得一副伤心样。”
  卡尔伤心,是伤心于自己的退役事业就像深秋早早暗下的天空一样晦涩好不好。
  明明是下午场比赛,却弄得好像半夜踢的。
  而且意识到穆勒又完全不在这儿,不知正做什么,他就感觉胃仿佛在轻微痉挛,嘴里微微泛凉的食物就更难吃了。
  但最根源的还是他内心深处有种一直被压抑的隐约不安在浮现,这种不安让他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打两个大耳光子,那就是他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退役了。
  如果不踢球的话,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呢?真的会像他之前模糊设想的一样轻松舒服吗,还是说稍微休息几天后就空虚起来,躺在家里,所有人都要去工作,只有他年纪轻轻就自私懦弱地逃避一切,无所事事地待着呢。
  就连穆勒现在都不理他了,如果他退役后一个朋友都没有了该怎么办?卡尔都不好意思指责人家会没时间理会他,因为他本人就是最过分的一个,队友一退役他就或主动或被动地不再联系对方了,哪怕他其实还是会经常关注他们的消息。
  但就像上次和他亲昵抱怨“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的克洛泽一样,别人怎么会知道他这种晦涩别扭的心情。
  等他退了,是不是就轮到他换到这种位置上呢,觉得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卡尔把勺子往盘子里一丢,一声清脆的响:
  “嗯,不喜欢。”
  “那我们出去吃。”诺伊尔毫不在意地说。
  “不要,我累了。”卡尔低气压,睫毛垂着,嘴角的痣随着他轻轻下撇的嘴唇,像也往下移了一点点,诺伊尔好喜欢在他们*的时候凝视这里,看它是怎么随着卡尔的呼吸或话语移动的,有时眼泪也会从上面流淌过去。
  诺伊尔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像是喜欢他这样:“点外卖呗,多大点事。”
  其实他心里已经想到了自己可以出去给卡尔买,不过为了保留惊喜,也为了不要让自己显得热情过头有点吓人,所以他把话吞在了肚子里。
  卡尔果然连外卖都觉得烦:“不要,我上去了。”
  “带我不?”诺伊尔靠在椅背上,仰头看他站起身,眨眨眼,把指尖倒转点向自己,仿佛在呼唤pick me。
  卡尔郎心似铁:“明早见。”
  诺伊尔出门去给他买东西吃了,在车里翻了一会儿地图,寻找之前卡尔说过好吃的地方——那真的是很早之前了,随着汉堡实力日趋下滑,他们在欧冠里完全不可能碰到他们,德国杯也不怎么见,所以一年其实也就来一次踢个客场,而卡尔的严格饮食已很久,他们上次在汉堡聚餐还是诺伊尔刚转会不久的时候。
  “那时候吃饭好多啊。”诺伊尔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惊奇地嘟哝。
  他们哪里是客场踢球,分明是吃遍德国,到哪里吃哪里,四处找餐厅,每个人的手机上都下了一个猫头鹰。
  克罗斯那时也在,拉姆也在,施魏因施泰格也在,戈麦斯都还在,穆勒当然更在,外贝外如果没出门鬼混的话也会和罗本一同参与,人最多时整个队都一起吃,没人会不应允卡尔的饭局。
  回想自己来到拜仁的第一年,他很快就融入了团队,卡尔和他坐在一个沙发里手把手教他打羊头牌的画面仿佛还在昨日,他依然记得对方在暖黄灯光下微笑的眼睛。
  他还记得自己把胳膊夹在卡尔背后的沙发背上,那时私生活里他们能离得最近的距离。想想一切都是很美好的,可到了赛季末就全变了。
  噩梦一样的五月……2012,真正的灾难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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