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毕竟卡尔这场比赛不知道替他收拾了多少次烂摊子。
可只有队长温和、温柔的眼睛而已。
他有点懊恼了起来,感觉自己真是犯蠢,他爹的,怎么踢成这个死样子?下场再不能了。
本场里同样发挥不佳的基米希赛后一打开手机,看到媒体给他评了个3分,心情也非常灰暗。见阿拉巴被卡尔揪走训话了,他又有点紧张,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坐在座位上安静喝水,竖起耳朵全身心等待卡尔来叫他。
但他等来的只有一串脚步声,和阿拉巴说完后,卡尔直接去参加发布会了。
基米希:……
外贝外用胳膊捅一捅罗本,小声说:“我草,他把吸管都咬断了!”
罗本也小声说:“你非盯着他看干嘛,小心又打架。”
外贝外和基米希关系自从那次训练场喜剧后偏偏就是变亲切了点,他就要起身过去皮这一下,拿着毛巾甩了一下基米希,嘻嘻哈哈地问他干嘛呢,水都喝空了还在这儿啃。
谁知道基米希蹦起来后,竟也没搭理他,也没叫,而是红着脸闷不吭声去浴室里。
大家都是面面相觑。
外贝外一摊手:“不是我把他打成哑巴的。”
欧冠小组赛最后一轮了,每年这场比赛好像都在提醒大家上半赛季即将结束,记者问了很多回顾性和展望的问题,又试探了太多关于金球奖的事,让发布会比平时长了快一倍。卡尔独自回到更衣室时,这里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设备管理员体贴地帮他把东西都规整叠好,放在座位上和柜子里,等他自己来装。
卡尔觉得浑身的肌肉已疼了起来,他把灯关掉,从鼻孔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哼,往下躺到了座垫上。
清洁工大概用了某种香水,一点赛后的味道都没有了,只有淡淡的香气在弥漫。
也许退役是个错误呢,是个他假装深思熟虑,实则乱闹一通想到的事。
也许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这里的草地、灯光、队友,一切的一切,才是他生命的意义所在。
离开拜仁的话——不光是退役那种离开,而是未来也不回来——卡尔这个身份忽然就要坍塌到几乎不剩下什么。
幼年时他是出于兴趣,让足球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时间。
青少年时他是出于谋生的压力,让足球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时间。
成年后他是出于复杂的梦想、责任心、对钱权荣的追求,让足球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时间。
他的人生就是绕着一颗球转动的。
他无法想象自己依然在足球行业里工作,却和拜仁了无瓜葛。
他也无法想象自己依然活着,却再也和足球没关系了。
那他会是在干嘛呢?
卡尔无法想象,连大概三个月这样的生活都想象不出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困顿的地方也许就在于此——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却不知道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是无法被满足的,当然也就很痛苦。
每当别人问他我能为你做什么,每当别人想要靠近他时,他之所以总是推开他们,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甚至享乐这种本能的、不用思考的事也会让卡尔警惕和害怕。
如果严格按照社会教科书去生活的话,一个人有可能因好运和天资而取得很大的成就,但想得到幸福就不大可能了。因为幸福是一种不可能被简单定义的东西。
他惊讶于自己对人生感受的贫乏,头昏脑涨地躺在更衣室里,几乎就要睡着,直到灯被啪嗒一下打开,他本能地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略带尴尬地坐起来时,才发现不是来关门的设备管理员一类的人,而是诺伊尔正脸臭臭的抱着胳膊歪在门框上:
“你要在这儿睡觉?”
卡尔怔愣:“……怎么还没走?”
“反正不是在等你。”
好吧。
卡尔起身,把东西都装好,提上包要离开。但诺伊尔又拦着门,用脚尖挡住他,就这么抱着胳膊微微低头说:
“你今天还没给我道歉。”
“对不起。”
“昨天也没有。”
“对不起。”
“我不喜欢听这个。”
“对不起。”
“你又在干什么?你心情又不好了吗?”诺伊尔来揪他的眼皮,卡尔轻轻躲过去,结果被揪住脸颊肉。
也没多少脸颊肉就是了。
诺伊尔感觉卡尔有着软乎乎脸蛋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却又一下子过去那么久了。
卡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还真不松手了,不由得轻轻抬起眼睛,略带责备地撇了门将一眼。
诺伊尔反而掐得更重了:“坏东西。”
卡尔拿起包要砸他,被他灵敏地躲了过去。
他们穿过漫长的走廊去地下车库,路是真的长,好像走不完似的。卡尔已完全不习惯跟在别人后面的感觉,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诺伊尔宽阔的脊背,想到很久以前他做过小尾巴的日子。那时也是在安联穿梭。
除了他自己,也就是沉默的穹顶还记得了。
“你看我干嘛?”诺伊尔也不回头,只边走边说。
“我没看。”卡尔有气无力地说谎。
“怎么,后背也长得像那个人?”诺伊尔冷笑一声。
“像个屁。”卡尔嘟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