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四周硝烟弥漫,毫无生机。你拖着沉重而僵硬的脚步,茫然地只顾向前,却不知自己到底该走去哪里
“尤娜……”
那声音仍不知疲倦地呼唤着你,仿佛即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你循声望去,望向怀中的那具身体,木然凝望着生命的流逝。
那是蕾伯蒂的身体,如今已被石块砸掉了半边。那道触目惊心的断口使她看上去更加单薄,肩头墨绿色的披风已经被染成深褐色,但那断裂之处已经不会再往外流血了。
她的血和你的泪一样,已经流干了。
“阿克……”
“什么?你说什么……?”
“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你在说什么?蕾——”
“我的名字是……蕾伯蒂……阿……克曼……”
“……诶?”
蕾伯蒂干裂的嘴唇轻轻张合着,她用仅剩的一只手颤巍巍抚上你的脸。那一刻,你仿佛看见一株微弱的火苗正在狂风中跳动摇曳,它正竭力在燃尽前绽放光亮,好将在心中隐匿多年的那个角落照亮。
“很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
“但我不想……它被……遗忘……”
“对……不起……但……认识你……很高……兴……”
她的手和话语的尾音一同垂下,那只手曾与你的手十指相扣、曾在你生病时抚过你的额头、曾在训练后从地上拉起精疲力尽的你、也曾带着憧憬和向往指向高远的碧蓝天空……
而现在,它和它的主人,都再也不会给予你任何回应。
你抱着好友逐渐冰冷的身体,木然而呆滞地,走向前方的希干希纳。
两公里外,希干希纳区,一处民房的天花板上——
利威尔目光发直、面如死灰,持着注射器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着,平日冷静的灰蓝色眼睛里充斥着动摇和迷茫。
几分钟前,他用武力压制了前来抢夺注射器的艾伦·耶格尔,以理性和公义的双重名义,剥夺了调查兵阿尔敏·阿诺德活下去的权力,并将其赋予了濒死的埃尔文·史密斯。
而现在,那个被他选择的人竟在生命尽头无意识地举起了右手,这个动作扰乱了利威尔的思绪,让方才决断如流的他迟迟无法下手注射。
“老师……”
“你怎么能确定……”
“墙外已经没有人了了呢……”
“能拯救人类的……是埃尔文团长。”
“这个人必须呆在地狱里……”
“能毁灭巨人的,只有恶魔!”
埃尔文的呢喃在渐渐变弱,随即被弗洛克带着绝望恸哭所取代。利威尔的理智被这两道声音来回撕扯,他的目光在侧腹染血的埃尔文和被重度烧伤的阿尔敏之间来回闪动,最终停滞在后者的身上。
“舍弃私情吧”——这是他刚才用来劝说艾伦的话语。
但此时此刻,该舍弃私情的人……似乎是他才对。
天空降下一道金色的光柱,你抱着好友的半截身体,用木讷的双眼望向光线着落的方向。金光散去后,那里出现了一个巨人,从你所在的方向,仅能望见它那一头及肩的金色短发。
但这已经足够。
这已经足够让你知晓玛利亚之墙夺还战的结局。
这一次,利威尔依旧选择了阿尔敏。
这一次,你还是没能改变命运。
“埃尔文他……已经死了。”
在你终于和幸存的同伴们汇合后,韩吉用空洞沙哑的嗓音向你宣告了埃尔文的死亡,利威尔则默不作声地为他整理着遗容。他将死者的双手交叠着搭在腹部,而后以略显茫然的双眼望向你怀中安静的蕾伯蒂,微微垂下眼皮,无声哀悼着牺牲者们。
而你则将视线锁定于埃尔文交叠的双手。
那是唯一一条被你改变的轨迹,但在残酷850年,这点积极的改变显然微不足道。
一天后,你们带着格里沙·耶格尔的笔记返回米特拉斯。回程途中安静的可怕,宛若整个世界只剩你一人。
不过实际上,的确也只剩你一个人。因为除了你自己,这世上没人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没人能体会到你此时的感受,也没人能够理解你的自责与痛苦。而你亦无法向任何人诉说,也无法从他人那里获得支持,甚至哪怕是一点象征性的鼓励。
世界寂静无声,只有马蹄声、车轮声、风声,在耳畔反复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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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娜……”
谁?
“尤娜……弗……斯……”
有谁在说话吗?对你?又或是对着什么其他人?
“……坚强……永远……坚强……”
“要……希望……”
“……勇敢……未来……活下去……”
“!”
恢复意识时,你正蜷缩在寝室的床上。由于意识因痛苦而沉沦于深海,你甚至忘了自己是何时回到调查兵团的。通过屋内密不透风的黑暗,你判断现在大概是深夜。不知是不是受到前一晚白夜的影响,今晚的夜空格外黯淡,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一丝微光。
在一片死寂中,寝室似乎变成了一片坟场。寒意由外而内的吞噬着你,时刻准备将一切掩埋在黑暗之下。但你知道,其实房间并没有变化,只是钟表的嘀嗒声、空掉的床铺,以及再不会响起的好友的呼吸声,让你产生了一股窒息般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