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埃尔文当上团长的那天，你送别已经卸任的基斯·夏迪思离开兵团，却无意中打开了话匣子，和他沿着训练场的跑道，边走边聊独处了一个小时。虽然基本上是他说你听，但能和这位曾经总爱针对自己的上司交谈这么久，也属实是出乎你的意料。
  “有些人是被选中的，我本来以为自己也是那样的人，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和所有人一样的普通人。”
  “埃尔文、韩吉、米克、利威尔……他们才是被选中的人，是能肩负起人类命运的人。”
  “是时候把舞台让给年轻人了……”
  大概是积攒了太多感慨，他竟放下了以往的威严，就这么对你说出了如此妄自菲薄的话。那个瞬间你突然发现，身旁这位长者的眼窝比你们第一次见面时深了不少。
  基斯·夏迪斯，那个曾经带着你们直面巨人的领袖，已经老了。
  “无论如何，您在我心里依旧是一位英雄。”
  你的回应并非恭维，即便没有埃尔文那样出色的才干，能顶住压力，引导调查兵团前行的他，的确是一位英雄。
  但就是这样的英雄，也因为无法肩负他人的生命而黯然隐退，作为一名士兵的你，又有何理由自命不凡？
  基斯团长是对的，权力，只该被埃尔文那样的人掌握。
  时光飞逝，场景转换，850年，埃尔文又一次登上高台发表演说。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声音依旧宏亮，就像841年你在台下所看到、听到的那样。可如今，演讲的地点变了，台上人的身份变了，就连他口中的那套说辞，也变成了和曾经截然相反的风格——
  “这四年之中调查兵团牺牲了超过六成的成员。”
  “四年牺牲了六成人，这不是个能让人冷静的数字。”
  “这次召集的新兵，也会参加一个月之后的壁外调查，死亡率差不多是三成左右。”
  “再过四年，你们恐怕都会牺牲吧。”
  “……与其说是‘动员’，不如说是‘劝退’啊……”你听着团长的“豪言壮语”，默默吐槽了一句。
  放眼望去，现场谈得上与841年相似的，或许只有那几簇跳动的火光。
  埃尔文在征兵式中和盘托出了有关地下室的情报，你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目光悄然瞥向台下的两个训练兵——
  贝尔托特·胡服和莱纳·布朗，两个潜伏在壁内的奸细，当年撞破玛利亚之墙的元凶，此时正以惊恐和坚韧交织的眼神，望向埃尔文，望向他胸前的自由之翼——现在想来，那两人的演技或许连自己都骗过了也说不定。
  演讲结束后，方才还斗志昂扬的新兵们纷纷泄了气，几分钟后，现场只剩下了十几个年轻人。
  “这是真正的敬礼，献出你们的心脏吧！”
  埃尔文将右手置于胸前，简短的誓言过后，那仅剩的十几个训练兵成为了调查兵团的新成员。你用目光扫过他们，并锁定了未来的几个关键角色——
  阿尔敏·阿诺德、三笠·阿克曼、莱纳·布朗、贝尔托特·胡服、萨沙·布劳斯、让·基尔希斯坦、柯尼·斯普林格、赫里斯塔·兰斯、尤弥尔。
  一个月后，一切正式拉开帷幕，与你曾经历的如出一辙，宛若一场二度上演的戏剧。
  若将850年视作一系列噩运的连锁反应，那么第五十七次壁外调查，无疑是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巨人鱼贯涌入巨树之森，被部署在马车护卫班的你严格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然而拼尽全力的结果，无非是再一次目睹女巨人被同类啃食殆尽。恶魔进食的画面冲击着大脑，可当你终于想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瓦斯和刀片都已经被消耗得一点不剩了。
  利威尔班的覆灭，这个曾经令你为之震撼的事件，在第三轮中依旧发生了，唯一变化的只有牺牲者的身份——君达和埃尔德的死亡，在这次降临到了法兰和伊莎贝拉头上。
  被发现时，这两人一个被割断了脖子，一个只剩下半截身体。他们的模样与前几轮中第二十三次壁外调查的惨状逐渐重合，那两条曾被你挽救的生命，还是在六年后走向了命定的死亡。
  你看着伊莎贝拉的尸体，只觉得自己挨了当头一棒。她红色的长发失去了光泽，黯淡的绿眼睛成了一潭死水，你隐约从那摊死水中看到了自己——放弃了生命却没能获得重生的自己——此时已经开始腐烂，膨胀的身体上布满了苍蝇和蛆虫。
  利威尔沉默着，用手轻轻阖上伊莎贝拉的双眼。他撕下了她绣着自由之翼的臂章，又借着一个善意的谎言，将那枚臂章送给了一个失去同乡的新兵。
  伊莎贝拉没能跟着你们回到故乡，她和其他朝夕相处的同伴一起，被你亲手抛在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那朵从地底破土而出的花朵，最终枯萎在她所向往的蓝天之下。
  死亡的触感在你手上挥之不去，而那触感强烈地刺激了你，令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巨人实验体死亡，甚至更早的时间点，埃尔文就已经推测壁内出现了间谍。而发起第五十七壁外调查，就是为了引出潜伏的奸细。
  当然，这是后来告知于你的。那次调查的真正目的，埃尔文并没有提前告诉你。
  104期新兵加入后，时间的节奏似乎也快了不少。事件一桩桩接踵而至，上天甚至不给你们一丝时间喘息。由于第五十七次壁外调查惨败，中央下令收回调查兵团对艾伦的监护权。不甘于就这样坐以待毙，埃尔文召集核心成员思考应对此事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