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告诉你,我们曾经承诺过往后不再纠缠,告诉你,我明明该守着我丈夫的牌位本本分分过日子,而心里却无法自拔地念着他的堂兄是吗?”
  “告诉你,我那么那么想与他在一处,却与他之间隔着世俗纲常,隔着君子之约,隔着一个死去的丈夫,隔着整个程家,是吗?”
  那个时候她整夜整夜睡不着,不停地自责,一面是对丈夫的愧疚,一面是对程明昱控制不住的眷恋。
  “家主...”她用她曾最爱的称呼,喃喃道,“您就像是一个美好的漩涡,引人着迷,但我已经在里头溺死过一次,不想再陷进去。”
  这一字字仿若箭簇重重锉在程明昱心口,将他钉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从一开始,真正导致她跳崖的人仅仅是他而已。
  倘若他不那么循规蹈矩,不背负那一身君子的龟壳,迈开一步,捅破那层窗户纸,便可将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原来,他只要伸一伸手,他们便可不必错过这十九年的韶华。
  原来,他们曾两情相悦。
  浓烈的一口血腥堵在程明昱嗓眼,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夏芙往后退开一步,神色恢复如常,“我从不后悔遇到您,也希望您不要让我后悔,我跟云南王很好,我和家主您到此为止。”
  她转身离开。
  程明昱呼吸一窒,眼底的光一点点坠下去。
  伊人已远去许久,河面上的花灯渐渐燃起,程明昱不知自己怎么出的皇宫,老仆搀着他送上马车,至程家巷子里,又将他扶下来。
  从这个巷子口,至他的书房,有一条深深的巷道,过去这条路他走了无数回,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难走,他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墙角的灯芒变得光怪陆离,好似在他眼前一寸一寸倾倒。
  她曾经偷偷抿唇的那一抹笑,最后一次见面她克制的期待,还有那些岁月里,她怀着孕去祈福,他隔墙而立静静地守候,那年八月初一的雨夜,她在产床上撕心裂肺地痛,他不经意送的珊瑚串被她留了整整十九年,她也爱弹西江月,所有的所有,在他心口撕扯,最终形成一股炙流,将那支箭簇给逼出。
  鲜红的一口血喷在墙面,程明昱顿住脚步重重地闭上了眼。
  老仆吓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搀住他,
  “家主,家主....”
  “快,快请大夫!”
  马车徐徐往云南王驶,夏芙自上了马车,就不再说话,一个人静静垂着眸握着那串珠子,一动不动。
  程亦安心里一阵难过。
  没有什么比明明相爱却阴差阳错错过更令人遗憾,心痛。
  她轻轻揽着母亲,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也终于明白为何娘亲不肯见爹爹。
  大概是明明已打定主意不再回头,却又被爹爹硬生生拉了一把,在嫁人后,得知曾经的心上人也爱慕她,更令她难受吧。
  夏芙听得身侧女儿一声一声叹,忽然觉得好笑,她抬起脸来,温柔望着女儿,
  “安安,娘亲没法给你一个家,但愿意往后天天陪着安安,安安能原谅我吗?”
  程亦安失笑,“娘,我已经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你们照顾,只要你们好,我就好,无论您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您。”
  现在的娘亲,反而不是最令她担忧的。
  娘亲显然已走出来,打算过自己的日子,她身边怎么着还有云南王。
  爹爹就不一样了。
  他一个人孤苦十九年,今日受了这么重的打击,往后会如何实在叫人悬心。
  不过当着母亲的面,程亦安未表露出来。
  “娘,您真的不打算回云南了吗?”这可是突如其来的喜讯。
  夏芙笑道,“嗯,往后我就留在京城。”
  程亦安兴奋地抱住她,不消说娘定是为她留在京城。
  “那王爷怎么办?你们夫妻分隔这么远不大好吧?”
  夏芙敷衍道,“王爷每年总要回京与我们团聚的。”
  朝廷需要质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娘亲放心,还有我跟陆栩生,我们一定好好孝敬您。”
  “好呀....”夏芙咧嘴笑了,心里已经在盘算,隔日得去选个地儿,筹备药铺的事。
  垂眸落在腕间那一串珊瑚珠子,她目光定了定,退下来套在程亦安另外那一只手上,
  “安安,娘亲这串珠子给你了,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这串珠子见证了安安的出生,见证了她与程明昱那段时光,没有谁比安安更有资格来保存它。
  程亦安看着这串珠子,心情五味杂陈,“是爹爹赠给您的吗?”
  夏芙垂眸点头。
  马车刚抵达云南王府,程亦安搀着母亲下车,就发现一贯伺候父亲的一位仆人焦急地在对面张望她,程亦安心头突突一跳,赶忙走过去,低声问,“怎么回事?”
  那仆人急道,“三小姐,家主吐血了,您快些去看看吧。”
  程亦安猛吸了一口凉气,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爹爹咳血,前世爹爹就是这么死的。
  程亦安顾不上了,连忙折回来与夏芙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