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总说我和男主是一对 第24节
《蚀心刀剑》原文确实没说颂今观观主是盲人,倘若只看这一点,用“炮灰配角未着笔墨”作解释也能说得过去。
但结合阿平之前关于桃枝的话——
“他若知道……”
观主若是盲人,又该如何知道?
虽不能完全排除根据桃花香分辨的可能,但殿中本就燃了极重的香,这并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
颂今观观主是不是盲人,存疑。
诸多思绪只是一瞬,洛飞羽脚步不变,一直走到另外几个空着的蒲团边。
观主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如此,二位施主请坐吧。”
对于来的是两人而非一人,他只小小地惊讶了一瞬,并未过分在意,却在几句话后想起了什么,道:“惭愧,二位施主可有被贫道的声音吓着?。”
洛飞羽施施然坐下:“自然没有。”
观主闻言一笑,他的眼睛虽被灰布遮住,脸上却仍然显出一种无奈又释然的表情。
“说起来,这是贫道年轻云游时染上的障的影响,一开始还好,久而久之却成了这样。好在最后看不见的只有贫道一个,否则……实在让人难以心安啊。”
“下山除障的确危险,天下有观主这样心存大义的除障高手,实乃大幸。”
观主笑容更大,用他那嘶哑难听如指甲挠树皮般的声音道:“为民除害,是贫道终生的追求,也是颂今观每一位道士都在坚持的东西。”
“……”段无思盘膝而坐,右手握剑,一直没发出声音,就那么不带任何情绪地盯着他。
洛飞羽则和观主说着些套话,一来一回间,竟显出几分宾主尽欢的氛围。
不久,对话暂时告一段落,观主兴致很高地拿起酒壶,朝三个酒盏里分别倒酒。
“想来阿平已经跟二位施主讲了有关道观的传说。颂今观五百年前受过神仙赐福,这仙树花瓣酿的酒,自然是对人最好的祝福与期盼……”
装得七分满的酒盏被递给洛飞羽和段无思。
“敬桃花,敬天意,我们共饮一杯!”
观主气质温和,这番话却说得激动,到了后面,连声音都有些忘我的大。
话音刚落,他便双手捧杯,行礼示意后将酒液一饮而尽。
而洛飞羽低头,看向手中酒盏。
玉液琼浆粉润剔透,正随着拿起杯子的动作微微晃动。
酒液在自然光下反射出点点莹亮色泽,像琉璃做成的水,梦境一般,叫人魂牵叫人留恋。
浑然天成,绚丽夺目。
可就在这轻轻摇晃的桃红色液体中,洛飞羽十分清晰地看见了许多影子。
密密麻麻的影子塞满整个杯盏。
影子身体细长,头呈三角形,尾巴甚至纠缠在一起。
它们在杯底和杯壁上蠕动爬行。
蛇。
古有杯弓蛇影,今日杯中却真有蛇影。
然而,洛飞羽不是那位古人,更不可能眼花出现幻觉。
他看向段无思。
表面上是随意一瞥,实际却在用余光看对方的杯盏。
对方杯中同样如此。
对方同样在看他。
二人对视片刻。
半晌,洛飞羽轻轻一笑,握着酒杯的手抬了起来。
段无思会意。
抬手,碰杯。
在他们举杯的那一瞬间,酒液被内力蒸发得干干净净。
第20章
酒液瞬间蒸发,杯中空空,饮酒就只是做做样子。
可段无思免不了联想到前世,想起前世他们在桃花丘相处的场景。
景色秾丽,风光正好,春时慢慢,阳光和煦。
一身白衣的人在重重花瓣下挖出酒坛,轻轻拍开坛上泥封。
没有别人,没有杯中密密麻麻相互交缠的蛇影,只他们两个,一撩衣摆坐在溪边。
斟酒,对酌。
“……”段无思将杯盏放下,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他突然,真的想和洛飞羽喝酒了。
不为前世,只为今生。
他记得洛飞羽曾说过自己酒量平平,因此饮酒皆浅尝辄止。如果他能找机会和洛飞羽喝一次酒,如果洛飞羽能喝醉一点点……
他或许就能借交谈多了解对方一些。
前世今生,段无思只去过桃花丘一次,即他和洛飞羽最初认识的那一次。
他本以为石砚山中本就有那么一片桃林,所以洛飞羽后来告诉他那块地方叫桃花丘,还在林中埋了酒搭了茅草屋,他也只当这里是洛飞羽淡出江湖隐居休息的地方。
但现在不一样,他得知了四百年前关于桃花丘的传说,还知道四百年间根本没几个人进去过。
那么,洛飞羽如何在林中埋酒建屋,又为何对桃林的地形了如指掌,甚至到了能借其摆阵的地步?
今日桃花花开,更是让段无思几乎认定,洛飞羽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桃林主人。
然而,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横在面前。
寿命之说。
段无思下意识握紧手中剑。
这剑十分古朴,又格外的修长清亮,是一柄削铁如泥的轻剑。
这是他在雾山深处的石壁里拔出来的。
剑上既没有任何花纹,又没有雕刻它的名字,但段无思在一旁的石壁上看到过一行字。
一行极其肆意,又极为潇洒的剑痕。
“雾山无日月,折春待它缘。”
剑名折春。
而雾山也的确和这句话说得一样,虽然整日昏昏分不清白天黑夜,气候却一年四季都很宜人;虽然被黑蟒兽障盘踞了十多年,里边却仍然存在不少正常生灵。
仿佛春天被攀折下来,并且永远地留在那里了。
段无思也正是因这柄剑而清醒。
他的前十六年一直活在混沌之中。
幼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他只隐隐记得自己最早生活在一个村庄里。村里的人都热情友善,虽然没几个钱,但也本本分分种田,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
然而,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有一天村里来了帮人,他们拿武器逼村民聚集到一起,再连同他们带来的一条黑蟒,全都赶入一座被浓雾缭绕的大山中去。
村民们十分惶恐,可进山之后,那帮人也没跟着进来。段无思当时年纪太小了,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大家都曾短暂地消失过几天,但没关系,他们最后都回来了。
回来的人肤色苍白,浑身总被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笼罩着,但段无思从小看他们看到大,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在反方向上越走越远。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觉得怎样,但走到后面,冥冥之中就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走,继续往前走。
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他走了几天几夜,水米未进,身体却没有半点变虚弱的趋势,但在当时,他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越往里走,心中被吸引的感觉就越重,段无思最后进入了一个空荡荡的山谷。
山谷之中,有一面极其庞大、极其平滑、似乎是被人削出来的石壁。
石壁之上,有一柄完全没入其中的剑。
它应当经历了多年时光,剑身已经完全与石头长在一起了。
段无思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念想,那个心底的声音说,你要把这柄剑拔出来,它很重要,你需要它。
段无思从心而为。
拔这柄剑,用了一个月。
这个山谷寂静无比,明明位于雾山深处,却仿佛被隔绝在雾山之外,期间也没有村民来找过他。
一月之后,剑出,山摇,石壁碎裂。
段无思拿着剑原路返回,一路上越走越清醒,脑中蒙着的雾似乎被吹走了,他觉出过往生活中很多不对的地方。
他见到了村民。
村民已经变了。
又或许,不是对方变了,而是段无思能看到的东西变了——总之他看见了一具具行走的苍白尸体。
竖瞳,浑身水雾缭绕,皮肤被泡得软烂无比,行走之间,脸上的肉还会一块块掉下来。
它们很害怕拿着剑的段无思,同时又想杀了拿着剑的段无思。
为活命,段无思把它们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