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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戏之名 第32节

  季知涟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又被他暗暗牵引,情不自禁一次次坠入浊流狂涌中——
  他怎会尝起来是这般滋味?
  温润清雅的身躯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与热情,充沛又深邃。这感受如此新鲜惊人,令她忍不住想要继续深入,去探索他的灵魂。
  ——色令智昏。
  一个世纪般漫长的蚀骨滋味。
  她被他爆发的激情所震慑,一时脑中空白一片,更惊讶于巅峰过后,自己竟不觉得颓然和孤独。
  这变化令季知涟心生茫然,她尚且回不过神来,还在独自品味思索。
  江入年却没有给她缓神的机会。
  他抱她,两人紧紧相贴,气息又乱在一起。
  少年的容颜昳丽又潋滟,他埋首在她颈间闷闷道:“你明天不会又不理我了吧?”
  季知涟任由他将手插入自己掌心,与自己十指相扣。
  她沉思着,慢慢坐起身,又拍拍他,示意他也坐起身。
  两人靠在床头,再次望向窗外。
  74楼的高楼景观,高而寂寥。
  他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摩挲。
  少年总能让她心软。
  季知涟单刀直入:“你想跟我谈恋爱、在一起?”
  江入年很坦诚:“想。”
  季知涟沉默了。
  他对她那般好,让她觉得,她也应该回以相同的坦荡。
  她回握了他的手,直了直身子,缓缓开口:
  “我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比我年长三岁。我很爱他,孤注一掷地投入所有情感、精力、金钱。他的身上有我对爱的期许和信仰。”
  “后来,我一点点看它碎掉,抓心挠肺,直至无法修补,肮脏不堪。”
  她耸耸肩,讲述的平铺直叙,虽没讲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却已经觉察她情绪里的波涛起伏。
  江入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季知涟顿了一下,嘲弄一笑。
  “在我还没学会怎么去爱人的时候,就已经爱的扭曲又离谱。爱是比死还痛苦残忍的东西,就像永远吊在驴子前方的那块方糖。我也得到过一块糖,可在舔舐的过程里,里面包裹着层层刀片,我还不信邪,我想得到爱,于是将它吞吃入腹,结果可想而知,肚烂肠穿。”
  “我虽然释怀,但我爱的学习也失败的彻彻底底,我不坚强,我一触即溃,所以我不能再碰这个东西。”
  “——爱是深沉的幻觉。”
  她从他温暖的掌心,缓缓抽回自己的手。
  “我最终得到的,是对自我认知的真相——那个像垃圾一样破败的自我的真相。”
  江入年一眨不眨的凝视她。
  她眉宇间是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季知涟没有求生欲,他早已发现。
  江入年不敢想象,这些年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才让她无法接受自己,更无暇体会别人的爱意。
  但他只想抱紧她,再紧一点。
  如果有一天她碎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一点点拼好。
  季知涟错愕地看向将自己抱了个满怀的少年。
  他胸口的心跳,强壮又有力,他在给她力量。
  江入年抚着她僵硬的脊背,她在他怀里,被一点点抚慰。
  他温柔地在她耳边呢喃:“你是蛇,还是玫瑰?”
  季知涟一头雾水:“我……蛇?”
  非要二选一,她和娇艳的玫瑰怎么着也不搭边。
  江入年点点头:“在所有人看来,玫瑰被蛇圈养囚禁,蛇坚硬残忍,玫瑰美丽脆弱,是两个极端。”
  他将下滑的被子上拉,盖在她肩头,又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五指张开为梳,替她顺发。
  季知涟在他身上熟悉而清浅的暖香中,渐渐松弛。
  江入年声音低沉悦耳:
  “但没有人知道,它们彼此依存、相互保护。蛇依赖玫瑰,将善良藏于鳞片之下,而玫瑰才是真正的猎手,她将野心裹上一层纤弱的糖衣,他们联手对抗外敌。”
  他轻轻道:“虽然表面上,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物种。”
  她不置可否。
  他将一个吻,绵绵落于她发顶。
  “但如果真是不同的物种,为何暴风雨之夜,当界限打破,他们能够互相转化?”
  “他们能够相爱?”
  他低头深深望进她的眼睛:
  “——因为它们本质上,其实是一类人。”
  季知涟心头一震。
  江入年对她微笑,笑容真挚:
  “让我来保护你,让我来当你的盔甲。”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用我的生命起誓。”
  她没有说话。
  第一次,内心在天人交战,极限拉扯。
  一个声音说,别信他,没有人能托举另一个人。你永远也不可能打破自己的命运闭环。
  一个声音说,信他,试试呢?万一这次会不同呢?万一,他能带给你不一样的结果呢?
  试试、不试、冒险、原地……
  思绪纷飞,五味杂陈。
  江入年不催促她,他只是温柔的望着她。
  那双眼里盛满的、曾让她万分不解的东西……
  如今渐渐清晰。
  ——那是爱。
  他爱她?
  他为什么爱她?
  他爱她。
  ——他竟然会爱她!
  季知涟内心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
  她忽而用力将他推倒,埋首于他颈间,眼眶潮湿。
  她的发梢在他颈间垂落,闷声闷气道:“你还可以吗?”
  他的脸又红了,却用力抱住了她,带着喜悦。
  “……嗯。”
  她于是再次吻上他。
  这一次,她对他完全敞开。
  -
  理性的人会本能的规避痛苦,亦对快乐无所依偎。
  可若没有最极致的痛苦,快乐也不会来的盛大干脆。
  季知涟不是个理性的人,所以她愿意再试一次。
  哪怕这爱会使她破碎。
  ——会将她再次毁灭。
  第25章 年年
  季馨通常不会参加她的家长会,但这次却不请自来。
  像是战火点燃前的一个讯号。
  母亲来到她的学校,身着丝绸旗袍,头发盘成发髻,身姿摇曳间,一双秀目却是冷的。她将端庄大方的衣服穿的艳气耀目,声势夺人。
  这带有隆重意味的美艳超前与小城气质格格不入,她踏足进来那一刻,所有人都在侧目看她,男家长、女家长、学生、老师。
  那些目光里,蕴含了惊艳、好奇、打探、暧昧、鄙夷、嫉妒、不屑……
  教室里,老师在跟家长开会。阶梯教室里,年级主任则在跟学生们开会,讲的激情四溢,翻来覆去,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叮嘱他们不可松懈,以及小学升初中的重要性。
  夏季,密密麻麻的人头,几百个人一起呼吸,空气沉闷炎热,气味难闻。天花板上只有四个老掉牙的风扇在咯吱咯吱疲倦运作,季知涟听得昏昏欲睡,偶尔清醒,只恨怎么还在继续。
  结束后,她走得如释重负,顺着人群飞快地沿着走廊往回走。
  于是一眼看到教室门口栏杆上、支着手臂抽烟的季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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