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若是在之前谢只南听到这些话,她应该是会高兴得发狂,毕竟她被这群人生生折磨了十几年,艰苦得都能比过桥头的乞丐。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竟是半点喜色都没有。
很平淡。
淡到不像自己了。
可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不像自己?
谢只南猜测着,许是这几个月的幸福冲淡了那十几年的仇恨。也又或许是,晏听霁对自己的好,正慢慢抚平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和满腔愤恨的灵魂。
她不清楚是哪一个。
算了。
好没意思。
谢只南没再往里走,而是往大门方向出去了。
停在谢府门前时,身后一众人都盯着她的背影,看她是否真正离去。还倒在门前被踩过脸的小厮就不一样了,他默默缩到角落,试图掩盖住自己的存在,怕她再来给上一脚。
就当众人以为她要走了,她忽然侧回身去。
每一双眼睛里再次溢出了恐色。
她没跨槛而过,而是直接踩了上去,整个人都高高站在那槛上,黑眸里蕴着一股由内而发的冷意,看得他们暑热天日直打冷颤。
旋即,张狂的笑声轰然爆发。
原这么一瞧一站,就已经吓倒一片人了。
如今又来了个这么怖人的笑声,已然是没有几个醒着的了。
笑的时候,谢只南终于找回了心中的那股痛快之意。笑声渐停,那股快意也随之消散,再也不复,仿佛根本没来过一般,快到连她自己都讶异。
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
彻底不在乎了。
不久后,谢府痛失二女之事蓦然传开。
铺天盖地的白色笼罩住整座府宅。
令人唏嘘。
*
谢只南往晏听霁家宅方向走回去时,途径一片闹市。
是她从未触及之地。
路上新奇的东西很多,她像个刚出世的婴孩一般,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四处瞧着,半刻便能走过的路,她花了半个时辰。每在一处摊子前停下,那些摊主就会很好心的为她介绍这是什么。
有戴在脸上的面具、泥做出的小人、陪睡用的老虎布偶、酸甜酸甜的蜜饯......
晏听霁在她出门前给了她一个钱袋子,比自己那个要重,而且布料也要好上很多。他说这是给自己出门傍身用的,有钱,哪里都不怕。
谢只南拆开看过,里面装的都是金子。
金子......
之前在谢云茵头上看过一支金簪子,她特意炫耀,不然谢只南可能都不知道初银钱以外还会有金子这样更值钱的东西。
于是对于晏听霁将自己的钱袋子拿走不还的事,谢只南放下了。
谢只南驻足在其中一卖泥人的摊子前许久,看着最中间摆着的女泥人,和自己很像,那摊主见她有了心思,晃着沾满黄泥的手问她是不是看上哪个了,她只垂手默默摸着自己的钱袋子,到最后还是没决心要买。
走开几步,忽而有一戴着低帽的男子从她身旁匆匆经过,险些碰上,好在她反应快躲开了。等她下意识摸向钱袋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当即暗叫不好,上前追去。
男子敏觉地听到身后追来的仓促脚步声,旋即拉低帽檐,加快速度往人群中蹿行。
谢只南一路追着人走到暗巷处,男子停下了脚,缓缓回转过身来。
“把钱还我。”她冷声道。
看他着装打扮根本不似穷苦之人,也不像是成日在街上到处转悠的扒手,从他站立之姿就能看出,他的气质不比一般人差。
只是他将自己引到此处,是为何不得而知。
反正谢只南站在巷口,离他有些距离,若是他要劫命,她大可以往外跑。
男子缓缓摘下低帽,露出一张如玉的面庞,他唇角带笑,弯下的眼眸里夹着几分少年意气。
“小姐,又见面了。”
谢只南狐疑片刻,这才惊觉面前男子乃是她计划出逃时半路遇上的程咬金。
观察她的反应,男子笑道:“小姐应是认出我了,在下崔九兆,迁都人士。”
谢只南管他什么人士:“把钱还我。”
崔九兆错愕一瞬,道:“实属情急之举,见到小姐安然无恙,在下也就放心了。”
他走来,用食指勾出那沉甸甸的钱袋子,递交到谢只南面前。
谢只南拿过钱袋转身要走,被他拦住。
“小姐,那日临别匆忙,你的木簪掉了,我一直收着,就是期待哪日能再次见到小姐将其归还。”
这木簪并无特别之处,不过是她闲来无事找来跟木棍做来挽发棒子罢了,想是那日太过着急,自己亲身驾马逃行不慎掉落。
没想到给他拣去了。
“不必了。”谢只南拒绝道。
崔九兆缩回拿着木簪的手,低笑一声。
“那小姐可知这谢府二小姐是因何而死的?”
谢只南蹙眉看他。
这是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
“你既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没这个本事。”她道。
“小姐误会,”崔九兆急忙摆手,“在下只是好奇过问罢了,既然不知,那我也不会勉强。西府觐察司,此乃我办公之地,小姐如有困难,可来寻我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