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在他身后,斗鱼正穿过门和墙壁,悠悠地游来。
  隋郁把椅子狠狠丢向紧闭的木门,随即用外套裹着自己的右臂,跳上书桌,朝窗户跃起他以右臂手肘猛地撞向窗玻璃裂开的缝隙!
  哗啦脆响,他破窗而出,从二楼滚落到草坪。楼层不高,他落地时有缓冲,并未受伤。披着满身的玻璃碴子,他一把抓住在楼下的道格乐斯,凶狠地把他掼在地上:谁让你来监视我?
  道格乐斯咧嘴笑:没有谁。我好久没见你了。
  隋郁:上次在危机办见过。
  道格乐斯:但我们没说上什么话。
  隋郁放开了他。
  隋司曾当着海森和道格乐斯的面拷问过隋郁。那时候道格乐斯只有五六岁,同为向导的某种感应,让他在旁观的十多分钟里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拷问结束后,隋司与海森离开,只有道格乐斯踟蹰许久,慢慢走近蜷缩在地毯上的隋郁,用衣袖擦去隋郁脸上横流的生理性眼泪。
  这个小孩跟其他人不太一样。隋郁说不出原因,一种类似于直觉的感受。道格乐斯很亲近隋郁,像弟弟对待哥哥,但有时候隋郁会从他的动作和声音觉察出,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开心快乐的。
  你要去哪里?道格乐斯问,你不留下来吃饭吗?今晚有龙虾焗饭。
  那是你喜欢的,不是我喜欢的。隋郁说,吃过水煮速冻饺子吗?下次请你。
  道格乐斯紧紧地跟着他往大门走。隋司从破损的书房窗户探出头:garrett!
  隋郁仰头看着哥哥。他们兄弟长相有些相似,但性情是如此的不同。隋司憎厌向云来,所以他以折磨向云来为乐,所以他认为反感任东阳的隋郁,看到任东阳受难的记录一定会高兴但隋郁感受到的,是熟悉的痛苦在身上复苏。
  隋司从来不知道被他人拷问是怎样的感受。他也不知道那种令脑神经都颤抖着发痛的崩溃会对人产生怎样的影响。他非常强大,且被妥善地保护着。向云来赐予他的那几十次快速巡弋,或许是他海域今生唯一一次掀起风浪。
  隋郁不理会隋司,低头对道格乐斯说:我走了。有时间来王都区,我带你玩。
  道格乐斯:你要去王都区?王都区地震,你不知道吗?
  隋郁立刻停步,紧紧抓住道格乐斯的肩膀:说清楚点。他忽然明白那道门为什么会上锁了。
  道格乐斯把刚刚收到的信息告诉隋郁,隋郁再次抬头看向楼上。隋司静静站在窗边俯视他俩,一言不发。
  隋郁推开道格乐斯,跑向自己的车子。他的手机重新获得了信号,但联系向云来时,一直是无法接通。
  车子飞驰离开。隋司在楼上说:乐乐,跟上他。
  蜂鸟转了个弯,以寻常鸟类不可能拥有的速度,紧紧跟在隋郁的车后面。它飞得很高、很远,直到完全离开别墅,彻底远离自己的主人道格乐斯,也依旧没有消失。
  而此时,向云来被柳川唤醒了。他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柳川低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他的记忆中断在两个人走近狼人基地小楼的瞬间。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浑身疼痛?向云来花了一些时间才想起来。
  他的左手从手肘处折断,痛得钻心。他用右手去摸,摸到手臂怪异的扭曲时,吓得尖叫起来。
  他的动作引发了黑暗中一片动摇的声音。柳川连忙按住他:别动!嘘!
  他们是随着小楼一起落下来的。万幸,向云来扯倒了一堆过冬的棉被,棉被把两人裹在当中,保护了他们。而墙壁和天花板形成的三角空间正好把两人困在其中。头顶是沉重的砖瓦和水泥块,周围一切都摇摇欲坠,任何动作都可能引发雪崩效应。
  可是太痛了。向云来眼泪流了满脸。他哽咽着:柳川,你呢?你伤到了哪儿?
  你压着我,我没受伤。柳川说。
  但向云来还是摸到他胸前的湿润液体。柳川:一点儿血。不碍事。
  周围只有砖石碎块掉落的声音。向云来脱下外衣,咬着牙把自己的断臂潦草接上,捆了起来。伤口的痛楚渐渐夺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坐不起来,怎样动都难受。柳川抓起一瓶水:有这个,至少我们可以多坚持几天。你先解开,我给你洗洗伤口,这样会感染。
  别。留着。万一呢?向云来忍着痛在周围摸索,他摸到了四瓶水,和柳川搜集的加起来,正好十瓶,这么点儿,可能都不够我俩喝的。
  柳川:我们有瓶子。瓶子能装尿。我们可以循环利用这些水。
  向云来:
  柳川:不好笑吗?
  向云来:我的天,怎么轮到你跟我说笑话了啊!他躺在瓦砾上乐了一会儿,正色道,不是笑话,我觉得你是对的。又想了一会儿,他哭丧着脸,饶了我吧,要是必须喝那个,我宁可死。
  痛楚一时半刻不能缓解,只能适应。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不停地跟柳川闲扯。清醒了一点儿后,向云来开始探索这个狭窄的空间。他以自己手臂长度为度量衡,测量出这是一个宽两臂、长大约三臂的空间,不规则,头顶是杂物间倾斜的天花板,正好容纳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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