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临走时,河对岸又来了一个男人。
  身量将将一米七,穿得白旧,好几个明显的补丁,梳着发,见了雷栗犹豫了下才打了招呼声。
  “栗哥……栗夫郎早。”
  “苗夫郎早。”
  雷栗点了点头便走。
  周毅的视线却落在他的左半边脸,红肿得老高,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周毅职业病犯了,人民子弟兵见不得人民受伤受苦,特别是这么明显的伤,好歹帮一把。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了?”
  苗夫郎愣了愣,先看了雷栗一眼,才道,“没怎么……你家夫郎在等你。”
  见他不想多说,周毅点了点头,抱着洗衣盆跟上了雷栗。
  雷栗看了他一眼。
  周毅:“?”
  这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周毅问他,“怎么了?”
  “他是苗夫郎。”
  “嗯,我刚刚听到你这么叫他了。”
  “他成亲了。”
  虽然不明白雷栗为什么强调这一点,但周毅还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苗夫郎的脸是怎么了?和人打架吗?”
  “不是。”
  雷栗又看了他一眼,才说,“应该是被家里汉子打的,他相公脾气又轴又暴,一不顺心就打他。”
  “家暴?”
  周毅皱了眉,“没有人帮苗夫郎吗?不能离婚……你们应该是叫和离?不能和离吗?”
  雷栗的眼神更奇怪了。
  像看傻子,又像在看其他的什么,“和离了苗夫郎能去哪?”
  “他一个没了相公的夫郎,没银子又没有自己的营生,总不能和离了就吊死吧?”
  “娘家不会要他,丢人不说还平白多一张吃饭的嘴,再说他还生了一个孩子,才四岁,苗夫郎怎么舍得。”
  “确实很难。”
  周毅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他想到在现代,他还是班长的时候带过的几个女兵,里头就有一个不幸遇到了家暴男,也是有小孩子。
  舍不得。
  离不掉。
  真是个大难题。
  “不过,总有办法的吧。”
  听到周毅这话,雷栗盯了他三秒,忽然停了下来,掐着他的脸亲了一口,面无表情又凶神恶煞。
  “入了赘就得守夫德,娶了我就得喜欢我,记得吧?”
  周毅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强调这个,但见他脸色不好,“我记得,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你的夫郎就在你跟前,你打听别人的夫郎做什么?”
  “因为他脸上的伤不像自己摔的,看着也不像惹是生非的人,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就这样?”
  “对啊。”
  周毅理所当然,“就算不是一个村的,看见一个陌生人这样能帮也要帮一帮。”
  不是有话说吗?勇于助人,争做时代先锋,他又是人民子弟兵,人民有困难肯定要帮助啊。
  “你……”
  雷栗一时词穷。
  但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没了,想了想昨夜光亲一口就让他大惊失色,只觉得周毅人挺傻挺好骗的。
  看谁都想帮。
  不像他。
  要不是看周毅脸好看,看着能生又没成亲,他才不会救他。
  衣服晾好了在竹竿上。
  三里村大概是亚热带,三月底的太阳已经有点毒辣了,在树荫屋檐下还有蚊子的嘤嘤声,周毅吃个饭的功夫就拍死了好几只。
  雷栗的爹雷大山瞧见了,就默默地在屋角四里燃起驱蚊包。
  娘柳叶儿用干制的艾蒿做的,这东西在乡下村里最是常见,随手摘摘晒晒就能备很多。
  虽然味道有点重。
  但熏蚊子这种事不就是比谁先死吗?
  周毅还注意到,雷栗家周围种了很多山薄荷和大蒜,不止种在了房前屋后的地上,还用烂了的盆罐木桶种在屋子里。
  “都是赶蚊子的。”
  雷栗见他瞧了好几眼就说了句。
  “被蚊子咬了怎么办?”
  周毅又问,这里没有清凉膏,也没有风油精和花露水,蚊子又毒,还可能带疟疾……也不知道这里的蚊子有没有疟疾。
  “这样啊。”
  雷栗把他拉过来,在被蚊子咬的包上用指甲掐了个十字,“喏,这样很快就不痒了,我爹教我的。”
  “……”
  周毅沉默了下,点头说,“应该挺有用的。”玄学也是学。
  “行了。”
  雷栗把草帽扣到他头上,“别磨磨拖拖,走了。”
  春分后清明前。
  插秧的好时机。
  “我家原先田地还算多,不过我爹生病卖了三亩上好的水田,只剩两亩中等水田,两亩旱田。”
  “旱田都种上了红薯,两亩水田用来种水稻,不过还没来得及插秧。”
  “我家水田位置不好,单独的一块在边边上,不过它不太规矩,这块水田实际比两亩要大上半分,所以爹才挑的它。”
  雷栗指着远处那块不规则三角形说。
  隔壁是其他家的,一眼望过去是比较平整的一片,目测都有个五六亩。
  大多田里也都有人了。
  好几个庄稼汉子并着年岁比较大的孩子,还有小孩在田埂或树下玩闹,不时听到几声笑嚷或训斥。
  雷栗的名声也不全是坏的。
  他和周毅到田里来,还有人跟他们打招呼,是几个跟他爹娘关系好的婶婶伯伯,还说忙不过来,他们可以过去帮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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