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一个卖猪肉的,又没有卖米的门路,村里人也跟米铺老板做了这么多年了,为啥子跟他干啊。”
  “再说也没这么多米能卖,除了要给官里的税米,还要留给自家吃的,像我们家地少就勉强够吃。”
  周毅点点头,“那我懂了,你能干杀猪劁猪的活,除了朱大户留给你的交情和人脉,也是因为只有你有这手艺。”
  “其实另一个镇子也有人会杀猪劁猪,但镇子之间也隔得远,人家才不会为了劁个猪赚几文钱跑这么远。”
  雷栗说,“除非是杀年猪,有银钱拿还有猪下水,但人家过来也贵啊,养猪的也不舍的花这个钱。”
  说到底。
  还是穷。
  因为穷所以扣扣搜搜的,为了几文钱计较来计较去,最后却发现,一文两文加起来还是花了很多钱。
  一户人家一年能攒上一两银子,就算是不错能过个好年了,攒上三四两,那都能吃肉裁新衣了。
  可娶个媳妇就要几两了,更别提建房子、养一天一个样的孩子、养老了的爹娘,还要防止突如其来的天灾和重病。
  “没钱的时候,真是一分钱能难倒一个大汉。”
  周毅有些感慨。
  但也只是感慨了,毕竟他自己全身上下都没有一文钱。
  可能是为了表现官与民亲,平民住宅区里县衙挺近的。
  但县衙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冷硬而高大,眼睛瞪如铜铃,目光炯炯,嘴里没有衔着石球,锐利的牙齿似乎下一秒就能咬死人。
  俩执勤的小兵却没个正形,凑一块磕着瓜子,聊昨夜里在勾栏妓院听的小曲儿,然后意味不明地哄笑起来。
  他们笑得挺大声。
  周毅和雷栗没到县衙就听见了。
  周毅眉头皱了皱,觉得这里的国家强制力也没那么强制,手里痒痒的,很想训一训这两个吊儿郎当的兵痞子。
  见他们停在门口,一个兵痞子吐了瓜子皮,翻了翻眼皮,“干啥呢?县衙门口不给停牛车不晓得啊?”
  “有事来办的!”
  雷栗说着上前去,悄悄给他们一人五文钱,笑了笑,“给我相公弄个户籍,他从北边来的,户籍在路上丢了……”
  俩兵痞子态度就变了,有了点笑意,看了眼周毅说,“北边来的?难怪有疤……进去吧,户主簿在里头呢。”
  “成,多谢了啊。”
  雷栗将牛车赶到石狮子的边边,拿了装有山淮山的背篓,想了想,只留了根一般的。
  跟周毅从县衙的小侧门进了去。
  户主薄是县衙里负责户籍登记的。
  是个近六十的老头,胡子都白花了,进了人都懒得掀眼皮,嘬了口茶,才慢慢说,
  “办户籍?这时候从北边来的……脸上还有疤……不会是逃兵吧?”
  这是敲打。
  给了钱就是三好良民能办事,不给钱就是逃兵黑户办不了。
  “自然不是,哪能是逃兵啊,这是大罪……我相公就是粗心才丢了户籍,现下入赘到我家了,就想着办到我这。”
  雷栗从背篓里拿出野淮山,笑着说,“乡下人,没什么好东西,昨天碰巧遇到了点好山货……”
  户主薄的脸色和缓了,见雷栗很上道地又给了二十文,便笑了,“新婚夫夫,户籍这事是得早早办了,以后生娃娃了也好落户……等着。”
  户主薄收了东西,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接了雷栗递过来的户籍本,对了对文字,又慢悠悠地找到三里河村的总户籍本。
  这是官府留的存档。
  理论上说,哪个村,哪个镇集,有哪个人的生死增减都要记下的,但现在不严,有人不上报想要逃税漏税,也是很容易的事。
  “哪个zhou哪个yi?”
  “周到的周,毅力的毅。”
  “喔……”
  户主薄慢吞吞地写了名字,又问了生辰八字。
  “19……”
  周毅差点想说1996,顿了顿,想到这里不是现代,他也不知道这里的朝代和年份,28倒上去是……
  雷栗瞬间反应过来,接了他的话,“大佑七十二年……如今二十八岁……”
  “二十八……”
  户主薄慢悠悠写了,看了看没问题,又拿出红色的官章,在雷栗家的户籍本上盖了个戳,道,“成了。”
  接了本。
  周毅有些没回过神来。
  就这么简单?
  他原本以为黑户的身份很难解决呢,但想了想,这里又不是现代,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呢。
  山淮山剩下几根。
  除了县衙,雷栗带着周毅寻了块好地儿,就地摆起来摊儿。
  一斤野淮山卖25文钱,虽然花了一个下午去挖,但相比于两文钱的土鸡蛋和一文钱的菜,好像也挺划算的。
  就是野淮山少,长得慢,还容易被人捷足先登,不然这也是个稳定来钱的路子。
  雷栗吆喝着,最后23文钱一斤,七斤抹零160文,便宜卖给了一家地主老爷的丫鬟。
  “那少的两文肯定要进她的荷包里了,说不准她回去说是30文买的,反正地主家也不会计较这些事。”
  雷栗边收拾东西,边说,“这里扣扣那里攒攒,一个月能多出来不少银钱呢……真好。”
  “这不算中饱私囊吗?”
  “什么馕?”
  雷栗理解了这个馕后,白他一眼,“凭本事省得,摸着良心也是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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