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只是这蔺南星他还排挤不走。
好好个肱股之臣,出此下策抢了宦官的职责,也是为了争夺权柄而豁出去了。
可偏偏景裕就是很吃这套。
秦屹知俯身靠近,从袖子里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玩意,放进景裕手里,轻悄悄地道:“陛下息怒,吃一颗饴糖便不气了。”
饴糖极小一颗,塞进嘴里抿几下就没了,应当是秦屹知特制的,就是当朝偷吃都不会被人发现。
景裕扫了眼低头跪趴的臣子们,把糖含进嘴里,感动地道:“先生……”
秦屹知语调轻柔地好言相劝:“陛下且平心静气,让朝臣们吵着,陛下多听多想,底气足了,来日便是一言不说,他们也不敢拿再捏您的。”
一句话没听完,景裕嘴里的糖便吃没了。
可甜味还在,小天子的心情便好了许多,他小声地嘟囔道:“可朕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子……他们便都欺负朕……之前朕想让大伴兼职司礼监太监,任东厂提督他们也唱反调……”
秦屹知皱了皱眉,又轻声地宽慰道:“陛下这些年过得辛苦,如今便更该勉励,志之所趋,无远弗届,将来创海晏河清之盛世,留圣贤美名于青史,不必同朝臣争一时的长短痛快。”
景裕回头望了一眼秦屹知。
只见他的先生列松如翠,积石如玉,温文尔雅地笑着。
他脸色一红,应道:“是,先生。”
少年天子吸了口气,振奋精神继续议政,唤道:“都起来吧,你们继续。”
第19章 求赏 奴婢的心上人眼神不好,想求陛下……
朝臣们又迅速站起,开始了新一轮的唇枪舌战。
只是这次的景裕凝神倾听,不再毛毛躁躁、大发雷霆,若有疑问也只是小声地向帝师求教。
秦世贞作为内阁首辅,自然是要出席议事的;他甚少发表主见,常在搅和稀泥,来去地打着太极。
只是偶尔抬眼望去,见他家的三儿子同新帝窃窃私语的时候,嘴角的笑容便更深了,稀泥也是和得都快扬上天去。
现场还有一人,他的儿子也在新帝身边,便是蔺广。
蔺老公公看着不争不抢的蔺南星,声调越发阴阳怪气,眼珠子也都快要翻到了天上,与秦世贞扬的稀泥肩并肩。
但那蔺大伴就是不曾给过他一个眼神。
蔺广着急万分,蔺南星却是真的半点不急。
他都快被景裕给熬疯了,今日已是他第三日未睡。
蔺南星巴不得秦屹知把守夜的活也一并抢走,别让他这蔺大伴有机会“妖言媚主”。
毕竟他的职责都在军务那头,哪怕司礼监被废除也和他毫无关系。
若秦家人真有通天的本事,让所有宦官都没了实职,只做皇帝的內侍……蔺南星也能用墨敕鱼符周旋一二。
当然没什么非要和帝师争宠的道理。
台阶下年纪一把的男人们吵得不可开交,没完没了。
大臣内臣明着互相拉踩,暗地里偷偷勾连,势力错综复杂。
新帝又是个初出茅庐,没学过帝王权术的。
一个问题讨论上一两天,也没结果并非是什么怪事。
月色朦胧,朝臣们依旧还在争吵。
只是五脏庙却不乐意了,肠鸣之声此起彼伏。
事到如今景裕也不急了,他被秦屹知安慰一通,现下觉得便是比寿数,他也能熬死这些老家伙,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大不了之后便是培植亲信大臣,将碍事的老臣扔出朝堂。
他内有先生,外有大伴,朝臣们虽然时常碍眼,他的处境却比还是皇子时好上不知多少。
至少这些人不论如何,都必须看着他,陪着他。
他不说一句结束,这些人哪怕嘴里没了唾沫,也要继续装模作样地站在此地。
景裕又观赏了好一会,才意兴阑珊地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他对身侧的秦屹知行了个礼,“先生也下去歇息吧。”
秦屹知和众臣道:“是陛下。”
内臣大臣们闭上了口干舌燥的嘴巴,离开御书房,秦屹知在书案上收拾他的物件。
景裕终于放松了下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他招来蔺南星,高兴地道:“伴伴!看!朕今日及冠了!”
他晃着早上刚带的冕旒,笑道:“是先生做的朕正宾,替朕及冠,还给朕取了字,叫……”
“陛下。”秦屹知突然轻声地打断了天子的话语。
景裕停了话头,乖巧地应道:“先生,何事?”
秦屹知抿了抿嘴,背脊挺直,温和地劝道:“表字唯有家人亲友师长可唤,陛下是天子,姓名十分尊贵,臣子也不可言说,更何况是区区奴婢,若陛下将奴婢视为亲友,会污了陛下的圣明。”
景裕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又忍了忍,小声地道:“可蔺南星是朕的大伴,他陪朕数年,朕……”
“朕……”
他愣了愣,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屹知等了会没等到景裕的下文,便又轻声细语地道:“阉宦为陛下犬马,为天子的奴婢,就是陛下的私产,陛下愿意给他们一口饭吃已是恩惠,若当犬马为亲为友,日后只会放纵犬马的野心,养狼为患。”
景裕皱着眉头,看着他的大伴,又看着他的先生,心里沉甸甸的,不太高兴。
他闷声闷气地道:“知,知道了,先生早些离宫吧……多金,送送先生。”